这内城进得轻易。


    只是像被犯人一样，关押了起来。


    但好歹不是南音印象里的牢房，是一间五六平米大小的房间，四周是粉刷干净的白色墙壁，中间摆着一张铝合金长桌，以及三四把靠背的木椅。


    房门被随手带上，屋内的灯光打开，是一盏节能的白炽灯，冷白的灯光落在南音的身上，衬得她沾灰的脸颊，可怜中透着几分冷然。


    静默着坐了好一会儿，南音垂眸望了眼一直趴在她脚边的大黄狗，它像是失去了精气神，萎靡不振，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细听还有几分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向下伸了伸手，安抚性地摸了摸大黄脑袋上的毛发，她的心里，也生起了隐隐的刺痛感，怪不舒服的。


    “吱呀——”


    木门缓缓地挪动，发出不算刺耳的声响，南音扭头寻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了门口。


    外面的阳光更加灿烂，衬得门口的人仿佛是逆着光，她一时晃眼，看不清来人的容貌，半饷才反应过来——


    是那个说话让人有点讨厌的男人。


    长卷的眼睫颤了颤，南音微垂了垂脑袋，避开了他的视线，眼不见为净。


    “南音？20岁？”


    硬底的皮靴踩踏在坚实的地面上，发出些许沉闷的声响，丝毫不知道自己被讨厌的戚砚，拿着纸笔和一叠文档，在随手关门后，就迈着大长腿大步走了过来，坐在了她对面的空椅子上。


    “嗯。”


    估摸着自己幻化的外表和姜晴是差不多的年岁，南音才有些厚着脸皮，在年龄那一栏，学着写了个“20”。


    “自我介绍一下，特事局第七小队队长，戚砚。”修长的手指转动着一支黑色水笔，戚砚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南音，嘴角弯了弯，忍住了快溢出嘴的笑意，轻咳了一声，从兜里取出了一方手帕，递了过去：“先擦擦脸吧，小花猫...”


    ......


    南音沉默，手指却十分配合地接过了那一方手帕，就着一点清甜的柠檬味道，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脸上的灰尘。


    没判断错的话，她这一身的灰，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亲自弄出来的锅！


    “不用担心，只是一场例行询问。办事处那边的登记资料显示，你和姜晴，是今天刚刚进入基地的，怎么会想到去杂货街？”翻了翻一旁的资料，戚砚略显公事公办的询问语气，倒是比之前说的那些话，更能让人接受一些。


    “从诡域里认识的阿姨，邀请我们来基地，登记后在等身份卡的间隙，带着我们在外城区逛逛，着重介绍了一下杂货街。”


    “诡域？你们经历了一个同一个诡域？看着细胳膊细腿的，没想到运气倒是不赖...”


    后半句的嘀咕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并没有逃过南音的耳朵，她动了动指尖，还是克制住了在别人的地盘将人打一顿的冲动。


    这个叫戚砚的男人，能够一击就击杀了曹阿姨口里提到的堕落者，而那个堕落者，又能轻而易举地杀害了曹阿姨，可以明确的知晓，堕落者的等阶高于曹阿姨，而戚砚的等阶，又远远高于堕落者...


    他们两个打起来，还真不确定——


    谁胜谁负。


    或许南音还得被逼出不少的底牌...


    “咳！诡域的资料于我们而言十分的重要，烦请结束之后，能将你所知道的信息告知我们。接下来还是回归正题，那名堕落者是如何出现的？你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没有趁早离开？”


    “我可以知道，什么是堕落者吗？”


    面对着戚砚一连串的问题，南音微微抬起了脸，清泠泠的目光正视着他的眼睛，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不知道？哦对，你们是新进入基地的，或许没有遇到过这类的情况，恰好我心情还算不错，就给你解释一下——”


    “自灰雾历开始，出现了契者这样的能力者，他们可以与诡怪、器物、异兽等缔结契约，拥有非凡的能力。但同样的，也会承担相应的风险，其中以契诡师的风险最大。”


    “诡怪的力量确实强大，可并不意味着好掌控，一旦被契约的诡怪反噬，彻底失去了人类的理智，身体也会被诡怪而占据，变成诡怪的模样，这样的人，我们称之为——”


    “堕落者。”


    “所以，那个人是契诡师？”


    “是的，他是四阶契诡师，因此我才很好奇，你们，居然能在他的面前，坚持到救援来。”根据刚刚查到的资料显示，除这两位幸存的女生外，曹庭芳是一名二阶的契兽师，但她却是唯一牺牲的一个人，这实在是...有些奇怪。


    探究的眼神没有掩饰，南音可以轻易地感知到对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心情顿时有些沉重。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完全可以找理由搪塞过去，可姜晴也在。南音的一举一动，以及在诡域里做的那些事，全都没有避开她的视线...


    她若是什么都交代了，那南音说什么也是狡辩了...


    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继续穿上那件契者的马甲，把眼前的事情给糊弄过去。再往后，是继续待在基地，又或者是出去独自生活，都可以选择。


    不过，南音并不打算全部细节都说出来，只是简单地讲了几句：“当时在杂货街看到了那个男人，发现他身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红衣服的身影，曹阿姨大喊了一声堕落者，让所有人逃跑。或许是这个举动激怒了他，那人一下子就瞬移到了她的身边，掏了心。”


    “大黄这时候也叫了一声，刚好定住了他，我就抢过了他手里的心脏，把他踹了出去，再之后的事情，就是你们出手了。”


    “这条大黄狗？”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又翻了翻手边的档案，戚砚再度开了口：“根据我们这边出具的尸检报告显示，堕落者身上的伤痕，除了腹部处的脚印外，手腕、手掌、以及背部等等地方，都有伤痕和淤青，似乎不仅仅只是踹了一脚。”


    “另外，根据办事处工作人员和曹庭芳儿子的讲述，曹庭芳想邀请你加入特事局，所以，你也是契者？几阶？”


    双手搭在了一起，轻敲着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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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动作顿了一顿，南音面上的表情不变，忍住心底的惊讶，语气平淡又自然地道：“不知道。”


    “特事局有专门的检测仪器，想知道可以去检测一下。”挑了挑眉，戚砚看着面前那张清水般的澄澈清透面孔，住了住嘴，只是把手里的白纸和笔递了过去：“写一下有关诡域的信息，稍后等确认就能离开了。”


    说罢，似是为了给南音留下私人的空间，戚砚倒是没有在小房间里多停留，起身拿着刚刚记录的信息，以及档案，走出了房间。


    打开的房门再次被关上，寂静的房间里，再次剩下了南音一个人，看了一眼墙角闪烁着红光的黑色球体，她轻舒了一口气，生疏地握起了那支笔。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问询，仍在进行着。


    因为是基地官方的人，姜晴并没有过多的保留，将自己知晓的一切，都全盘说了出来，包括还在办事处等待的武大洪和卫轩两人。


    很快，让姜晴也写一份诡域的相关信息后，姜启也来着问询到的口供，从旁边的房间走了出来，当即就看到了靠墙站着的戚砚。


    “老大！”


    “别吼，问得怎么样？”揉了揉耳朵，戚砚斜了他一眼，开口问道。


    “根据姜晴口述，她们这一次能够从堕落者手里逃脱，都是你问询的那位的功劳，甚至她们破解的诡域，也是她一手促成的。听着确实是个好苗子，要不要把她拉过来...”说到最后，姜启稍稍有些大的嗓门，也刻意压低了好几度，歪着脑袋凑近了戚砚，像是做贼一样。


    毕竟，他们这小队还缺着人...


    “就这么几句话，你就信了？可别哪天直接被人几句话骗了去。”只是姜启的几番说辞，并没有让戚砚升起拉拢的心思，他仍然觉得南音这人，有所隐瞒。


    还有她的那一身穿着，纵使是染着灰，也可以知道和其他人的大不相同，在现如今的世道，还能穿着这一身在世间行走...


    怕就怕...她是那边的人...


    那就...糟透了。


    “嗐，老大，我这不是还考虑到咱们小队一直缺着人吗？现在找一个不拖后腿的同伴，实在是太难了...”摸了摸脑袋，姜启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的想法。


    以前老牌的契者，多有牺牲，而新生的契者，能力又过于薄弱...长此以往下去，何时才能将这附近的诡域清理一空...


    “老大，上面下任务了。”正当俩人各自有些沉默时，一个有些书生气的男人，迈着急促地步伐，走了过来。他一只手捧着一台笔记本，一只手扶了扶自己的镜框，继续道：“现在医疗物资急缺，伤员无法得到治疗，上面命令我们去清理一个原地址为医院的诡域。”


    “好，你们去通知一下贺时念，我去拉一个人，到时候特事局门口见。”理清了消息，戚砚很快就下达了指令，自己则推门又进了那间小房间。


    推门声并不小，南音书写的动作一顿，转头就对上了快步走过来的戚砚。他步伐有些急促，温热的手指抓住了南音的手腕：


    “带上大黄，和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