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牛哈哈大笑，“赖我赖我，我不说了，快吃吧。”


    “可是我还想听。”陈三美道，“爸爸，那个叔叔最后怎么样了？”


    “先吃饭！吃完饭我再说给你们听。”


    陈大牛很会讲故事。


    很稀松平常的内容，经他的嘴讲出就会格外有趣、生动。


    每次他回家，三个孩子都会缠着和他聊天，听他讲各种诙谐的小故事。


    像米粒从鼻孔里喷出这种事，陈大宝兄妹三人都已经遭遇过很多次。


    盼盼被饭厅这边的热闹吸引，捧着没喝完的猪肉粥，挤进了洛婉柔洛天桦中间。


    她看着幽默风趣的陈大牛，大眼睛一眨不眨。


    就在大家伙以为她这是也想听故事的时候。


    她忽然落寞地垂了垂眼睫，“要是我爸爸也在家就好了。”


    上一秒还热闹的饭厅，瞬间寂静无声。


    盼盼扭脸问端着碗，正朝饭厅这边走的陈阿妹：“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她眨眨眼，像是想起来什么，“你不是说，爸爸九月份就回来吗？


    “现在九月份都结束，已经十月份啦。爸爸怎么还没有回来？”


    陈阿妹心脏猛地抽疼。


    对着女儿干净澄澈的目光，她无法再编织出新的谎言，也无法说出残忍的真相。


    “妈妈？”盼盼疑惑眨眨眼。


    陈阿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张了张嘴，正想说辞。


    “盼盼！”一直保持沉默的马淑珍突然出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意外、紧张。


    怕她像之前那样口无遮拦，用最残忍的真相伤害盼盼幼小的心灵。


    马淑珍僵硬地抽了抽嘴角的肌肉，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开口道：“盼盼~你舅他从市里带回来一种糖，叫什么巧、巧克力？


    “对！就叫巧克力，那个袋子里的就是，你要不要去尝尝？可好吃了！”


    “对！”陈大宝附和，“盼盼，咱们吃巧克力吧。我保证，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糖，真的！”


    盼盼被勾起了好奇心。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碗，迟疑道：“可是，我还没喝完粥呢。”


    洛天桦马上从她手中接过碗，“别喝了，放着！下午饿了再喝。”


    洛婉柔伸手搀她起来，“快去尝尝巧克力是什么味道吧。”


    在大家伙的配合下，盼盼的注意力成功转移。


    陈大宝牵着她，跑向厨房门外的墙角。


    陈二美和陈三美在陈大牛的示意下，也跟着跑过去。


    表兄妹四人蹲在墙角的大袋小袋前，翻找起巧克力。


    “找到了！就是这个，走，咱们到沙发那里吃！”陈大宝拿着铁盒装的巧克力，领着盼盼她们跑到客厅那边。


    看着四个小家伙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吃起巧克力，大人们这才长松一口气。


    在沉闷的气氛中吃完剩下的饭。


    陈大牛对陈阿妹道：“你养的猪怎么样了？带我去看看吧？”


    除了盼盼她们几个孩子，大家都知道看猪是借口，陈大牛肯定是有话要跟陈阿妹说。


    陈阿妹沉默点点头，率先抬脚往外走。


    陈大牛落她几步，跟在她身后。


    快到猪圈了，才沉声道：“阿文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陈阿妹走进猪圈房檐下的阴影里，背对着陈大牛，没说话。


    陈大牛长叹一声，“你这样一直瞒下去，不是个办法。


    “这次你阿嫂打了个岔，盼盼她没接着问。


    “那下回呢？你打算瞒盼盼到什么时候？盼盼她是个聪明孩子，肯定也能从你支支吾吾的态度中看出什么的。”


    陈阿妹依旧背对陈大牛。


    她抬了抬头，吸吸鼻子，有些不顺畅地深吸了一口气。


    陈大牛知道她这是哭了。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他最了解陈阿妹的性格不过。


    倔强、要强，就算哭都是躲起来、背着人偷偷哭。


    自从陈阿妹十六岁那年，父亲过世开始，他就没见陈阿妹哭过了。


    现在看着陈阿妹比起年前明显单薄许多的背影，他的心口像是堵了团棉花，难受得紧。


    “阿妹。”陈大牛抬手搭在陈阿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我知道你不愿相信阿文出事的事实，我也不愿相信。


    “但眼下都已经十月了，他还是没有半点消息，你还是要早做打算。”


    顿了顿，他深深拧眉，继续道：“就算他是在海上出的事，你该给他造个坟，还是得造个坟。


    “老人都说‘魂归故里’，他的魂是会回来的。你给他造了坟，等他回来了，他也有地方去。”


    陈阿妹像是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扶着身旁的柱子慢慢蹲下。


    抱着双膝隐忍痛哭出声。


    陈大牛跟着在她身后蹲下，用手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有哥在，你放心，哥会帮你把事情都料理妥当的。


    “你只要负责和盼盼沟通，让盼盼也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就行。”


    陈阿妹霎时哭得更伤心难过。


    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心存希望，无数次梦见洛弘文像以前那样，背着大包小包出现在家门，冲她笑得眼睛弯弯、露出一口白牙。


    立了坟，那就意味着她要把心中最后的希望掐灭，意味着她要彻底接受洛弘文已经去世的事实。


    她不想掐灭心中的希望。


    她想守着那点渺茫的希望活下去，想让盼盼和一帆一鸣以为他们的爸爸只是在海上工作。


    可是万一真像大哥说的那样，他的魂回来了，却无处可归、无法转世投胎呢？


    陈阿妹不信神佛。


    可一想到洛弘文的魂魄可能会孤零零地飘零在世间，她就难以呼吸。


    “你先好好考虑考虑吧。”陈大牛温声说，“我这次回来，会在家里多待几天。


    “你要是考虑好了，我就帮你把事都处理好再回去干活。”


    话音刚落。


    洛家的方向传来洛天桦激动的喊声：“阿嫂！”


    陈阿妹立马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大口大口呼吸，企图压抑下所有情绪。


    “阿嫂！”洛天桦飞快地朝猪圈这边跑来，大老远就喊，“电话！快回去接电话！我哥公司打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