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美和陈三美都吓得顿住脚步，低垂下头，等待马淑珍的继续责骂。


    只有陈大宝抬眸朝马淑珍看过去，小小的手在身侧握成了拳头。


    他也紧张，也害怕。


    可他不想再像从前那样，只会低着头挨骂了。


    明明他和二美三美没做错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挨骂？


    马淑珍没见过儿子陈大宝这副模样，一时间更加恼火。


    她笃定是陈阿妹教唆了陈大宝，否则她向来听话乖顺的儿子怎么会用这种眼神看着她？


    “你再看一眼！”她指着陈大宝，气愤站起来。


    陈大宝下意识眨了眨眼，但还是眼神坚定地迎上马淑珍的目光。


    他没犯错！


    他用不着心虚，用不着害怕！


    “说不听是吧？”马淑珍咬牙上前，抓着陈大宝的胳膊，将陈大宝拉得一踉跄。


    弯腰在陈大宝屁股上狠狠落下几巴掌。


    陈大宝脊背挺直，不哭、不反抗。


    依旧看着马淑珍。


    他的眼神无疑是给马淑珍心中的怒火浇了热油。


    马淑珍气得脑袋发懵，扭脸就用目光搜寻起趁手的工具。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为什么动手了。


    她只是想发泄心中的怒气。


    只是想把陈大宝打服，想捍卫自己作为家长的尊严！


    马淑珍最终拿起靠墙的扫帚。


    那把扫帚是陈大宝带着两个妹妹上山割扫帚树回来，马淑珍制作的。


    上方握把有马淑珍的手腕粗，下方用来扫地的部分则像伞状散开。


    马淑珍先是用伞状部分抽了两下陈大宝的屁股。


    眼角余光瞧见陈大宝没有表情，立马调转方向，用有她手腕粗的握把狠狠抽打陈大宝的屁股。


    陈大宝终于有了反应，皱眉发出隐忍的‘斯哈’声。


    这在马淑珍眼里，还远远不够。


    她要打到陈大宝求饶！


    打到陈大宝认错！


    “呜呜呜——别打了！妈妈，你别打哥哥了。”先哭着求饶的人是陈二美。


    她站在旁边着急地喊：“妈妈，你别打了呜呜呜，我们错了呜呜呜，我们再也不去阿姑家了呜呜呜呜……”


    陈三美也哭了，但她没有求饶，也不像上午在盼盼家被吓时，哭出声。


    她只是撇着嘴，不停地用手背抹着眼泪。


    如果陈老太和陈大牛在场，就能看出她巴掌大的小圆脸上，显现出几分陈阿妹小时候的神韵。


    马淑珍没有理会陈二美的求情保证，手里的扫把继续落在陈大宝的屁股上。


    “还瞪不瞪了！还瞪不瞪我了！”


    陈大宝疼出满头大汗，“我没有瞪你！”


    马淑珍没想到他还敢‘顶嘴’，抓着陈大宝胳膊的手瞬间更加用力。


    手指像是刑具，几乎要陷入陈大宝的肉里。


    她另一手拿着的扫把也高高扬起，企图狠狠击碎陈大宝的倔强和自尊。


    可是这一次，她手里的扫把没能落到陈大宝的屁股上。


    陈大宝躲开了。


    用尽全力，挣开了她的钳制。


    躲出五六步远，红着眼睛和她对峙。


    “我没有瞪你！我哪里做错了，你为什么打我？”


    马淑珍被问得愣住。


    理智有一瞬间回笼。


    很快又被涌起的家长尊严淹没。


    “还敢顶嘴！你看你是皮还痒！”说着，她朝陈大宝走去。


    陈大宝用力握紧拳头，几乎是低吼出声：“什么叫顶嘴！我不能说话吗？我没有说话的权利吗？


    “我明明没有犯错，你凭什么打我！”


    他的吼声把马淑珍镇住了。


    马淑珍胸膛剧烈起伏，脑子一片空白。


    说出口的话也磕磕绊绊:“好好好，去人家家住一晚上，翅膀就硬了是吧？人家千好万好，你怎……”


    “对！我阿姑家就是好！”陈大宝激动大喊，“我阿姑从来不会像你一样，动不动就打骂盼盼！


    “盼盼有委屈的时候，可以大声说出来！我为什么不行？我们为什么不行？！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你凭什么打我！”


    愤怒的再一次质问彻底震慑住了马淑珍。


    她双手微微发抖，几乎要拿不稳扫把。


    陈大宝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微弱的期待藏在晶莹的泪水后面。


    他希望马淑珍能像阿姑那样，在发现误会委屈了盼盼时，温柔地说一声‘对不起’。


    可是没有，马淑珍嘴角紧绷着朝下，俨然没有任何要低头的意思。


    陈大宝突然张嘴长呵出一口气，转身就走。


    马淑珍眉心一动，想喊住陈大宝，问他去哪里。


    可是家长的尊严遏制着她的喉咙，使她发不出声音。


    “哥！”


    “哥哥！”


    陈二美陈三美着急地想追出去。


    “你们敢去！”马淑珍呵斥，“要敢出这个门，你俩就别回来！”


    姐妹俩脚步一顿。


    不过半秒，陈三美继续抬脚往外跑。


    陈二美见状，心一横，也跟着往外跑。


    马淑珍傻眼在原地。


    大的不听话也就算了，这两个小的怎么也变得这么不听话了？


    她想追出去，把几个孩子带回去。


    想了想，又一屁股坐回小板凳。


    “我看你们能在外面待多久！”她咬牙愤愤。


    与此同时。


    陈阿妹刚给洛天桦交好学费和第一个星期的伙食费。


    她帮着将行李送到洛天桦宿舍，看着洛天桦铺好席子，这才准备离开。


    洛天桦送她下楼。


    陈阿妹边走在前面，边回头说：“那一袋子豆奶饼干，你饿了就吃，别舍不得。吃完了，下星期再买一袋子过来。”


    洛天桦点点头，用自己还不习惯的声线回答：“嗯，知道了。”


    “别光说知道了，要做到才行。我告诉你，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想长得像你哥那样高，就得顿顿吃饱、天天不挨饿。不然你的身高就这么点了。”


    旁边路过的家长看洛天桦一眼，忍不住嘟囔：“这还不够高？”


    洛天桦这会儿已经有一米七五，对于普通瘦小的初中生来说，已经算是优秀的身高。


    陈阿妹只当没听见，继续叮嘱洛天桦道：“好好吃饭，长胖点；课余时间也多运动运动，变结实一点。


    “省得盼盼再说你‘好长一条’，像竹节虫。”


    洛天桦尴尬挠头，“知道了。”


    “行了，你上楼收拾行李吧，我自己出去就行。”迈下最后一阶台阶的陈阿妹冲洛天桦摆摆手，大步流星朝校门口走去。


    洛天桦转身上楼。


    回到宿舍，立马有舍友围上来，“天桦，那是你阿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