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宝抿着嘴，往厨房门口的方向看了眼，没说话。


    陈阿妹安慰：“你尽管说心里话，这里只有我和你，又没有别人。”


    陈大宝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阿姑，我想留下来，可是我妈她不想让我们留下来。”


    “你觉得是你自己的想法重要，还是你妈的想法更重要？”


    陈大宝眼神迷茫。


    从来没有人问他这么深奥的问题。


    他想了好久，才弱弱开口：“我、我妈吧，我要是不听她的话，她会不开心的。”


    对于这个回答，陈阿妹早有意料。


    她轻叹着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靠在桌台上，语重心长地对陈大宝说：“大宝，你光考虑你妈开不开心，怎么不考虑自己开不开心？”


    陈大宝被问得愣住，自己开不开心？


    陈阿妹继续说：“大宝，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以自己的感受为首要，知不知道？


    “你若是事事都考虑别人的感受，那我问你，你现在跟你妈妈回家会让盼盼也不开心，你是选择让你妈妈不开心，还是让盼盼不开心？”


    陈大宝嘴巴微张，感觉脑子快转不过来了。


    陈阿妹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想想吧，大宝，没有人能一直帮你拿主意；你也不能一直让别人帮你拿主意。


    “你会长大，迟早会有自己出去闯荡，自己面对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到时候你也要把自己的人生交到别人的手里吗？”


    陈大宝听得云里雾里，好像根本不明白阿姑在讲什么，又好像……


    有种奇怪的感觉，一种被蒙在雾里，拼命想挥开雾气、探寻这些话背后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感觉。


    “去吧。”陈阿妹转身继续洗菜，“你妈妈还在外面等着喝你给她倒的水呢。”


    陈大宝眨眨眼，回过神。


    “哦~”他双手捧着杯子，转身往外走。


    陈阿妹手脚麻利，一个人很快做好饭菜。


    虽然只有三菜一汤，但那还汩汩冒着泡的砂锅红烧肉算得上硬菜中的硬菜。


    全家人都被吸引，盯着那肥瘦相间、莹润油光的红烧肉看的同时，忍不住咕咚咽下唾沫。


    “来，大口吃肉，多吃点肉才能长高、长大，长壮实。”陈阿妹一边说，一边依次给挨着坐的陈大宝、陈二美、陈三美、盼盼、洛天桦夹了红烧肉。


    “谢谢阿姑！”陈大宝兄妹三人齐齐出声。


    随后捧起饭碗，将红烧肉送进嘴里。


    “啊！！！阿巴！”


    “阿巴阿巴！打！”


    两个坐在旁边的小胖墩被馋得拍打椅子，恨不得从束缚他们的椅子里蹦出来。


    陈阿妹连忙给他们两个家伙各夹一块肥肉居多的红烧肉。


    将肉拿到手里、塞进嘴里，两个小胖墩总算老实。


    “这么小就吃肉啊？”马淑珍没忍住发出感慨。


    在她看来，这么小的孩子吃肉根本就是浪费。


    一没长几颗牙，二记不住味道，喂点粥不就行了？


    陈阿妹斜眼睨她，没说话。


    陈阿妹往自己嘴里送一块红烧肉，紧接着再次给孩子们夹肉。


    “妈妈！”盼盼嘴里包着肉和米饭，说得含糊不清，“我寄几会夹，你快次吧！”


    陈大宝兄妹三人也不好意思老是让陈阿妹帮他们夹菜。


    纷纷也说：“阿姑，您不用给我们夹菜了。”


    “我们自己吃就行了，您快点也吃吧。”


    陈三美最机灵，一边说‘谢谢阿姑，阿姑你快点也吃’，一边站起来，夹了块红烧肉放进陈阿妹的碗里。


    陈阿妹受宠若惊，亮着眼睛说了谢谢。


    盼盼不敢置信地侧目看了眼小表妹陈三美。


    立马也跟着站起来，给陈阿妹夹菜。


    洛天桦一言不发，也夹了块红烧肉进陈阿妹碗里。


    陈大宝陈二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难为情，但也是红着脸给陈阿妹夹肉。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陈阿妹碗里的肉堆成了小山。


    盼盼嘴里咀嚼不停，大眼睛眨巴眨巴，扫视一圈。


    注意到陈老太的碗空着，又站起来给陈老太夹红烧肉。


    陈大宝兄妹三人哪敢落后，立马跟着给陈老太夹肉……


    马淑珍看着她们的筷子伸来伸去，视线最后落在锅里。


    锅里的肉已经没了大半！


    她还一块都没吃呢！


    合着这菜夹来夹去，是针对她一个人呢！


    马淑珍悄悄咽了口唾沫，强装淡定朝砂锅伸出筷子。


    筷子就要接触到红烧肉的时候。


    陈阿妹的筷子突然伸来，和她的筷子碰撞发出响声。


    她受惊马上缩回筷子，扒了口白饭。


    陈阿妹扬了扬一侧眉尾，将看中的那块肥红烧肉夹给身侧的两个小胖墩。


    她刚刚可真不是故意的啊。


    当着陈大宝三个孩子的面，她怎么都会给马淑珍一点面子。


    怎么可能连块肉都不给吃？


    她瞥了眼马淑珍。


    马淑珍的筷子落在其他两盘青菜上，往嘴里扒饭的动作都透露出她压抑的愤怒和委屈。


    接下来，马淑珍的筷子都没再伸向砂锅。


    还是陈老太发现她不吃肉，默默往她碗里夹了两块肉。


    马淑珍胸膛起伏，很想发脾气质问陈老太是什么意思。


    可这不是她家，当着陈阿妹的面她要是敢那样做，她会被大耳光扇出去的。


    马淑珍磨了磨后槽牙，正打算‘屈辱’地吃下那两块陈老太给她夹的肉。


    “你为什么不说谢谢？”盼盼突然发出疑问，“我外婆给你夹肉，你为什么不说谢谢？”


    马淑珍往嘴里送肉的筷子僵在空中。


    她嘴唇动了动，扯起生硬的弧度。


    “妈……谢谢你，给我夹菜。”


    陈老太惊恐摆手，“不用谢不用谢，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要谢的！”盼盼认真地说，“一家人也要谢谢的！我阿姑说了，就算是一家人，也要说谢谢的！”


    洛婉柔说的当然不止这两句，但盼盼在脑子里搜刮来搜刮去，都没搜刮出洛婉柔说的原话。


    反正重点就是‘一家人也要说谢谢’！


    说完话，盼盼继续认真干饭。


    陈老太也埋头吃饭。


    马淑珍见没人注意到她，连忙将红烧肉送进嘴里。


    真香啊！


    真好吃啊！


    怎么就给她夹了两块？


    不行！她得多吃几块！


    这肉还是她提来的呢，她凭什么不吃？


    马淑珍这么想着，要朝砂锅伸出筷子。


    结果定睛一看。


    没了！


    肉没了！


    最后一块，被陈阿妹夹给那两个没长几颗牙的小胖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