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超然那儿结束检查与测试出来，江知忆一整天绷着的弦可算松了。


    不，干脆断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于检查结果的开心，嘴角挂着笑，在车上暗自欣喜。


    不过，她也毫不知情家人对她的病症已然了解。


    张超然那边的系统测试，无非是辅助患者更清晰地认知自己当下的精神健康状况，这与她先天性的失忆症关联并不大。


    接受、认可与鼓励陪伴，是张超然叮嘱宋陨江念夫妇以及宋怀温对待江知忆这个特殊患者的重点。


    江知忆悠然吹着半开的车窗外的风。


    入了秋，燥热中潜藏着秋意，丝丝凉凉的，沁人心脾。


    她心里开心，也并未留意到车上大家都默不作声。


    为了挑起个话题，她忍不住分享说道:“张医生那里的心理测试题还怪趣儿的，很多细节题我都很喜欢。”


    “比如说，有没有尝试去观察一棵树。”


    撑着下巴说着话，让她的脑袋一上一下地甚是灵动。


    “爸爸介绍的这个医生真的还不错哎，就诊体验简直太好了。”


    “我生怕自己有什么毛病呢，人张医生就一直提醒我不必给自己下判断，现在想想，我是真的有些紧张了。”


    “哦对了，张医生貌似年纪也不大，这么年轻做主任医生，也是年轻有为啊。”


    江知忆不吝对张超然的尊敬与欣赏，自顾说着话，全然没有察觉其他三个人一个比一个凝重的脸色。


    这次回来，宋怀温开车。


    她不停歇地分享自己的喜悦与对那位张医生的称赞，可他却一再攥紧方向盘，心里头反复琢磨张超然与他说的话——不要给她压力。


    宋怀温再度迷茫。


    他不知道现在该要怎么做。


    不要给她压力。


    难道要放手吗？


    放开她，她还坚定不移选择他吗？


    绝对不能放手，他做不到由她自由选择。


    谁都不可以，只能是他。


    在她还在喋喋不休自顾言语的时候，宋怀温轻轻叹了口气。


    前路漫长，车流涌动。


    而未来的路何尝不是如此？


    超越一段缓慢车流前面还有聚集的慢流。


    一坎又一坎，又怎样呢。


    宋怀温自后视镜中看了眼此刻明媚的她，只要她在身边，他才有走过所有困境的底气啊。


    他的一举一动江知忆没有察觉，却被坐副驾驶位的父亲宋陨留意到。


    宋陨往他那头瞟了眼，他嘴角沉沉的，焦眉烂额，脸色都略显的苍白。


    他又往后看了眼，老婆更是神色不宁的，扭过头注视着车窗外，眼光中注满了焦虑。


    无论如何，当下已经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宋陨回头，慈爱微笑与江知忆说:“小忆啊，既然检查结果好着，爸爸希望你真的放下心了啊。”


    “但是呢，我们还要多张医生的建议，接下来一段时间还得多加留意，再有失忆的情况要及时就医。”


    说完，他转回头，又偏头道:“你做测试的时候，哥哥跟张医生签了两份协议，保密协议与辅助治疗协议，今后有什么情况，张医生会专门负责，即便你们在沁州，他也会飞过去帮你检查。”


    “协议吗？”激动心情的江知忆忽然冷静。


    她看了看默默开车的宋怀温，看不见他的神色，倒是从诊所出来，他就没说过几句话。


    更有协议，她原本想着等今天的结果出来她抽空与张超然谈一谈的，竟被宋怀温抢先？


    她好一会儿不说话，车里的气氛静地怪异尴尬。


    宋怀温不想她多虑，便微微扭头，道:“我看你看人张医生的样子还挺花痴的，帮你把人家签下做你的私人医生，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江知忆对他这番阴阳怪气感到诧异。


    到底什么情况？


    失去记忆的那几天，不是跟他那么亲密吗？怎么他现在……


    几个意思？


    江知忆当直反问:“你是觉得我找不到男朋友吗？”


    “见谁都花痴？”


    心里不知怎地就憋了一股气，害她也口不择言，说完就忙看一看一旁母亲的眼色。


    江念果然向她投去困惑的目光。


    江知忆不知所措，也就乖静下来嘟嘟嘴巴不说话了。


    宋怀温闷哼了声儿，又道:“人张医生可是大你很多岁的，阅人无数，不一定给你机会。”


    江知忆根本就没那心思，甚至嫌弃他成天就情啊爱啊太过无聊。


    她转头吼着辩驳，“你闲的你，你哪只眼见我花痴别人啦？”


    “栽赃陷害，真有你的。”


    宋怀温淡淡的回，“怎么没见你多看我两眼？”


    “夸我两句也行啊。”


    宋陨冷眼扫过去，呵道:“宋怀温你给我老实开车！”


    江知忆不禁想，他果然善变，阴晴不定。


    怎么去了趟诊所，回来就变了个人？


    真够讨厌的，扰了她的美丽心情了。


    她转头就与母亲道:“妈，我哥是不是吃错药了？”


    江念虽是担心，却也整理神情不叫她察觉异常，连连点头，“没错，哥哥的确被张医生收拾了。”


    “人家叫他少欺负你。”


    江知忆偷偷看他，寻思张超然是不是与他说了什么？


    刚想要思考，她看着他那副欠收拾的模样，有几分美色怎么了，该让人讨厌的时候依旧让人讨厌。


    她心里光想着他如何如何，一瞬间连脑子里其他的思虑全忘了。


    回到家天色已晚，吃过晚饭后，江知忆与母亲一起看电视。


    既然没什么大碍，她想着也不必再耽误回程。


    要在还清醒记忆的时候，赶紧回去见一面等她的黄雨临。


    “妈，我得回沁州啦。”


    江念摁着遥控器搜索电视看，嘴上应着，“嗯，不是跟那个小明星约好了嘛。”


    “去吧，记得给妈妈多拍些合照。”


    江知忆懒洋洋靠在母亲肩膀，依赖不舍抱着她的胳膊，这次离开，又得几个月才回来了。


    每次回家，她也做不了什么，好吃懒做的，光享福了，何况这次还来个什么失忆吓坏了他们。


    江知忆自责道:“妈，这两天害你担心了吧。”


    “其实你看，我这么年轻，不可能有问题的，所以您放心吧。”


    “而且就算天大的问题，相信我，我能应对。”


    江念心里清楚怎么回事，她越说，她越觉得心酸，鼻头一阵酸涩，眼泪即将夺眶。


    电视上恰巧看见黄雨临主演的电视剧，她一改话题说:“咦，小忆你看，小黄男主，咱看看呗，妈还没看过这部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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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知忆看了眼，也提起兴趣。


    “好啊好啊，我平时也不怎么看电视，也就在家陪您能看会儿了。”


    到底是青年才俊，主角光环下，黄雨临在江知忆眼中已是帅出天际。


    她连连赞叹，“哇噻，好帅啊。”


    “等政策放开了，网络上女孩子们喜欢的纸片人都可以以仿生机器人的形式出现嘞。”


    江念拍拍她的手，满脸骄傲，“小忆你真是爸爸妈妈的骄傲，妈妈希望你能在人工智能领域取得更大的成就。”


    江知忆嘟嘟嘴巴，“妈，期待一下吧，我们有新的研究方向。”


    宋怀温洗漱完从楼上轻盈跳跃着下来，往江知忆身边一坐，学她靠母亲的姿势靠她身上。


    江知忆吓得一激灵，赶忙推开他，“你别挤我。”


    江念对这儿子实在无话可说，无奈抿抿嘴巴，并不搭理。


    宋怀温也乖乖倚躺沙发上去，看着大屏屏幕上黄雨临的表演，漫不经心道:“母女俩该不会都被人家吸引了吧。”


    江念哼了声儿，道:“你不知道吧，女孩子看电视，看一部剧换一个老公。”


    宋怀温:“妈，这不至于吧，人黄雨临给你俩谁做老公啊，我爸乐意吗？”


    江念白眼他，“就你这鬼样子，我真不放心你在沁州照顾妹妹。”


    江知忆左右溜眼，“妈，我不用被照顾，我家里有全能机器人。”


    宋怀温叹了一声，道:“你一点都记不起来吗？”


    “你答应爸等那边房子好了要跟我一起住的。”


    江知忆不可思议地转过头看着他，“我什么时候答应这事儿了？”


    这俩必然又要小吵一番，江念先行告辞。


    “妈妈去休息了，客厅留给你们。”


    她都还没走远，那头宋怀温就一板一眼与江知忆争辩。


    “你不能因为你失忆，那几天发生的事情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定下的承诺就都不算数吧？”


    江知忆无辜。


    “你不如给我说说，我都说什么做什么了。”


    “而且，我忘了就是忘了，算你倒霉！”


    宋怀温心下一颤，悲伤翻涌。


    他隐忍着委屈微微嘟着嘴，反问她:“江知忆，因为你失忆了，所以就活该我一个人难过是吗？”


    江知忆铁面无情看着他。


    她余光观察这偌大的大厅里爸妈都不在，便小声问他憋了很久的问题。


    “我问你，你是不是骗我？那些照片到底怎么回事？”


    “爸妈知不知道？”


    宋怀温看她着急又倔犟的模样，轻笑了笑，傲然低睨着她，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我告诉你江知忆，是你自己被我吸引主动吻了我。”


    他起背凑近她，满目侵略目光直视她又道:“那天傍晚，在河边，草地上，我睡着了，你偷吻了我。”


    江知忆不可思议地打量他。


    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偷吻他，这绝对不可能！


    她反问:“我问你的是，爸妈知不知道？”


    宋怀温不甘下风，“怎么？爸妈知道你就可以肆无忌惮爱上我了吗？”


    他放肆地扣住她的手，压低了声线道:“不管你承认不承认，你现在都是我女朋友。”


    “是妹妹，也是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