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接触到施云婉含泪的眸子时，墨九还是承诺会将话带到的。


    看着墨九远去的背影，施云婉从一开始的欢喜到强颜欢笑，再到失落，她默默转身，一步三回头地朝东宫方向看去。


    她心中惶惶，殿下还会来找她吗？


    为何宫宴过后，殿下对她的态度如此冷淡，是殿下喜欢了别人，喜欢姜知窈了？喜欢到，连过去同她的约定都忘了。


    青黛看着小姐落寞的神色，不敢相信，“太子殿下他不见你？”


    施云婉扯了扯嘴角安慰青黛，也是安慰自己，“殿下正忙着。”


    青黛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太子殿下的心还在表小姐这就行，她这个当奴婢的早就把大小姐得罪狠了，往后只能指望表小姐提携她，而表小姐最大的筹码，只有太子殿下。


    萧承烨并不打算理会施云婉主仆，他最近事情一堆，正是心烦的时候，根本无暇顾及她们，偏偏墨九没有眼力见，还把食盒提进去，提了一嘴施云婉生母祭日的事。


    萧承烨没好气道，“这种小事还有必要拎到孤面前来吗？”


    墨九愣了愣，这……事情确实不大。


    但这不是施云婉的事吗？


    萧承烨说完，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便吩咐墨九去库房将去岁西域进贡的红珊瑚摆件送去，权当安抚施云婉的情绪，末了又道，“孤记得库房里还有一套红宝石头面，那红宝石明艳，正衬知窈，就一并送过去吧。”


    墨九总算明了，殿下的心已经偏了。


    施云婉收到东宫送来的东西时，一扫先前的阴霾，眉开眼笑起来，她就知道，太子殿下不会轻易变心的。


    又问墨九，太子殿下可有用过她亲手做的吃食，里面有一道梅花汤饼，是她起了大早做的。


    墨九摸了摸后脑勺，囫囵点头，“殿下用过了，还夸云婉小姐手艺好。”


    施云婉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但还是仪容得体，“殿下喜欢就好。”


    等墨九火急火燎离开碧莲阁后，施云婉脚下踉跄，幸而有青黛及时搀扶。


    施云婉苦笑一声，“殿下根本就没看过那只食盒。”


    食盒里并没有梅花汤饼。


    青黛一听就生气了，“这墨侍卫好大的胆子，居然欺骗小姐！”作势要追出去问个究竟，却见方才告辞的墨九并没有离开相府，而是转头去往关雎院。


    青黛留了个心眼，悄悄跟过去，就见墨九从身后侍卫手里捧来一只雕工精美的檀木首饰匣子，亲手交给沉月。


    沉月脸上是与她主子如出一辙的漫不经心，似乎还有不屑，“这样的首饰头面，我家小姐多的是。”


    墨九又尴尬住了。


    不过沉月还是收了起来，“但既然是太子殿下的心意，我家小姐自然喜欢，还请墨侍卫替我家小姐转达谢意。”


    他们的对话青黛听不清，但那举动已经很明显了，太子殿下并非专程只给表小姐送礼，还给关雎院的大小姐也送了。


    且送的更为贵重，光那只檀木首饰匣子就比送给表小姐的摆件贵重。


    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事。


    青黛又是害怕，又是不满，暗道太子殿下怎么可以如此行事？若让表小姐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到了施云婉跟前，青黛始终支支吾吾不敢提先前看到的那一幕，但施云婉是何等心思细腻之人，轻易便看出了青黛的心不在焉。


    “青黛，你有心事？”


    大多时候，施云婉都是柔弱纯良的形象，加上她说话总是柔声细语，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我们是好姐妹，我从未拿你当奴婢看待，你若有心事，不妨与我说说。”


    青黛放松下来，决定如实相告，“小姐，奴婢觉得您得加把劲了，先前墨九来送东西，奴婢追出去发现，他还去了关雎院。”


    此言一出，施云婉温柔的笑脸僵住，搁在膝上的素手缓缓蜷起。


    青黛替她捉急，“小姐，您若再不主动些，只怕太子殿下要被大小姐抢走了。”


    “不会的。”施云婉苍白着唇，还在安慰自己，“殿下不是那种人，或许，只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去送东西的。”


    青黛看她这副不争气的样子，憋得脸都红了，“小姐，还有件事，奴婢说了您可千万不要生气。”


    她三言两语将上回太子去关雎院探病，还险些为了姜知窈，同姜明鹤打起来的事说了一遍。


    这件事还是青黛无意间听来的，之前她没当真，但看太子派人去给大小姐送东西，青黛觉得，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下施云婉彻底坐不住了，她自以为了解太子殿下的为人，太子是真君子，谦谦有礼，温润矜贵，极少与人争执，更莫说打起来。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因为姜知窈失控了。


    -


    施云婉当晚又病了，青黛煎了药她也不吃，眼看着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身子又清减了，青黛心疼得直掉眼泪，试图去求太子，但施云婉亲自去都没能见到太子，她不过一个小小奴婢，守门的侍卫连话都不帮她传。


    情急之下，她打算跑去瑞王府，彼时天色灰暗，甚至下起了濛濛细雨，青黛在半路上被雨水淋湿，冷得直打哆嗦，但想到表小姐，想到表小姐这些年待她如亲姐妹，她还是继续为施云婉奔波。


    或许是上天眷顾，青黛刚到王府，萧逾白正好从外头回来。


    青黛直接跑过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世子爷，您快去看看我们小姐吧，小姐病了，还不肯吃药，身子怕是熬不住的。”


    萧逾白当即家也不回了，转头直奔相府。


    施云婉主仆的小动作没能瞒过姜知窈的耳目，彼时她正斜倚在美人榻上，手里是她从皇宫顺出来的画本子，已经重新粘好了，此刻她正好看到关键处。


    不久后是施云婉生母的祭日，话本中，太子萧承烨会出宫同去，当晚在云翠山遭遇刺杀，施云婉危机关头替太子挡剑，二人一同坠崖，并在崖底共度三夜，二人感情急剧升温。


    好俗好土的桥段。


    虽然但是，若非自己是话本中的反派女二，其实姜知窈还挺爱看的。


    可惜了，如今让她这个反派知道了剧情走向，这机缘不抢白不抢。


    就是姜知窈怕疼，让她挺身而出为太子萧承烨挡剑，那必不可能，什么都没她的小命重要。


    姜知窈脑子一转，询问沉月，“上回你是不是说过，江湖上有个什么血阁，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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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出得起价钱就能为你办好差事。”


    沉月强调，“是的，只要给钱，谁都敢杀。”


    “不用真杀，配合本小姐演出戏就行。”


    想找人假扮刺客，其实可以找爹爹背地里豢养的暗卫，但刺杀太子过于冒险，不管是真是假，事后东宫一定会派人彻查，所以不能用自己人。


    那么三教九流就成了最佳选择，就算被查到了也赖不到自己头上，而血阁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办事应该利索些。


    让他们提前蛰伏，瞅准时机后出手，自己再跑去保护萧承烨，反正这帮所谓的刺客是她雇来演戏的，点到为止即可，不用真捅刀子，让萧承烨看到她的一片“真心”就行。


    萧承烨已经对自己上心了，在意了，之后她再演一出舍命相救，太子妃之位就是板上钉钉。


    沉月听完姜知窈的打算，有些不明所以，“小姐的意思是，要在大姑奶奶的祭日上演一出戏？可又如何保证，太子殿下那日一定会去云翠山呢？”


    姜知窈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那便轮不着我们操心了。”


    这可是话本主角感情升温的重要节点，不管用什么理由，天道都会将这两人凑在一起，所以当日萧承烨一定会去云翠山。


    翌日一早，姜知窈就派人暗中去寻血阁，结果晌午传话回来，对方说只接过杀人的委托，演戏这要求特殊，需得亲自确认。


    姜知窈觉得也有道理，总要认认脸，于是带上十几个乔装过的暗卫，借口出城踏青，绕了好一段路才去到血阁在京郊的据点。


    去了才发现，所谓的据点就是一个山野间的小客栈。


    姜知窈戴着帷帽准备下马车时，透过帷帽一角看清了泥泞潮湿的路面，她便嫌弃地收回脚，趾高气昂道，“让你们主子出来见我。”


    结果对面的人也很横，“我家阁主岂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姜知窈还不至于蠢到自报家门，这次出门顶的是寻常商贾女的身份，沉月直接抛去两根金条，“这路面泥泞，会脏了我家小姐的绣鞋。”


    把守客栈的几人见到金条，眼睛蹭的发亮，将金条搁嘴里啃了一口，才忙不迭跑进屋里。


    没一会儿，七八个大汉抱着大堆的干草铺在潮湿的地面上，最后又铺上两层粗布衣裳，那衣裳甚至还有大大小小的补丁，一看就是不要的旧衣裳，做完这些，他们拍拍手，笑得一脸憨态，示意姜知窈下车。


    姜知窈眉梢直抽，“……”


    这帮人又穷又抠的，她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于是她又询问一遍，这里真的是血阁，是江湖上那个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


    几个汉子拍着胸脯保证，如假包换。


    姜知窈闭了闭眼，她是真没心情闹了，转身进了马车，“……回府！”


    眼看大金主要走，汉子们赶紧去拦路，相府的护卫纷纷拔刀警惕。


    “不知死活。”


    姜知窈耐心到了极限，轻飘飘的嗓音透过车帘，“杀了吧。”


    就这破地方，这几个其貌不扬的汉子，还敢跟她吹什么第一杀手组织？


    她姜知窈从来不是良善之人，浪费她时间精力，那就以死谢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