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天子之怒

作品:《大乾法医:开局惊懵当朝宰相

    御书房里,寂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时爆出的轻微“噼啪”声。


    大乾皇帝李世昭的手,很稳。


    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手里的供词,那几张薄薄的纸,在他手中却仿佛有千斤之重。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震惊,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就像一尊万古不化的冰雕,威严,且冷漠。


    可跪在地上的陈景云,却感觉整个御书房的温度,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下降。


    空气,似乎都要被冻结了。


    这比雷霆之怒,要可怕一百倍,一千倍。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可当君王连愤怒都懒得表现出来的时候,那才意味着,事情已经严重到了,无法用情绪来衡量的地步。


    陈景云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


    他不敢抬头,只能死死地盯着地面上那光滑可鉴的金砖,汗水顺着他的额角,一滴一滴,砸在金砖上,洇开一小滩水迹。


    终于,李世昭看完了。


    他没有把那份供词扔在地上,也没有把它拍在龙案上。


    他只是,轻轻地,将它重新合拢,整齐地叠好,放在了龙案的一角。


    仿佛那不是一份足以颠覆国本的谋逆铁证,而是一份再寻常不过的,关于秋收的奏折。


    “陈景云。”


    皇帝的声音响起,平静,听不出任何喜怒。


    “臣在。”


    陈景云的身体猛地一颤,声音嘶哑。


    “这份供词,除了你们三人,还有谁知道?”


    皇帝问的,不是案情,不是太子,而是这个。


    陈景云心里一紧,他知道,这是帝王心术。


    在处理问题之前,先要控制住问题的扩散范围。


    “回陛下,此事,只有臣,大理寺卿裴宣,以及大理寺顾问顾长风三人知晓。审讯室内的书记官和侍卫,已被裴卿下令,暂时隔离看管,任何人不得接触。”


    陈景云不敢有丝毫隐瞒。


    “顾长风……”


    皇帝的指尖,在龙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陈景云的心脏上。


    “他似乎,总能给朕带来一些……惊喜。”


    皇帝的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陈景云的后背,瞬间又湿透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说顾长风有经天纬地之才?那是在夸耀自己举荐有功。


    说顾长风只是侥幸?那是在贬低钦差卫队,贬低他自己。


    在天子面前,任何一句多余的话,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所以,他选择沉默。


    “这个影六,是东宫‘影子部队’的统领之一。”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他招供,太子私自倒卖军械,囤积钱粮,安插眼线,甚至……为谋逆做准备。”


    杀死李景,嫁祸穆家,挑起宰相与将军的争斗,都是太子一手策划。”


    那个替死鬼‘乞丐’,是羽林卫指挥使张赫的亲戚,太子原本打算,让张赫来背这个黑锅。”


    皇帝每说一句,陈景云的头,就低一分。


    这些,都是供词里的内容。


    可从皇帝嘴里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让人灵魂战栗的冰冷。


    “陈景云,你信吗?”


    皇帝突然问道。


    陈景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信?那就是说,他相信太子谋反。这是在逼皇帝杀子!


    不信?那他今夜,冒着死罪,星夜进宫,举着这份供词,岂不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是在欺君!


    这是一个死局。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架在悬崖边上的人,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退后一步,也是万丈深渊。


    “臣……臣……”


    陈景云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朕问你,你信,还是不信?”


    皇帝的声音,陡然加重。


    那股冰冷之下,终于透出了一丝,属于帝王的,不容置疑的威压。


    陈景云浑身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闭上眼睛,像是认命了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


    “臣……信。”


    说完这两个字,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已经做好了,下一刻,就被拖出去砍头的准备。


    御书房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久到陈景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皇帝的声音,才再次幽幽响起。


    “朕,也信。”


    陈景云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惊。


    他看到了皇帝的脸。


    那张威严的面容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说不尽的疲惫,和一种……深可见骨的失望。


    那不是一个君王,对一个臣子的失望。


    而是一个父亲,对一个儿子的失望。


    “朕的儿子,朕自己清楚。”


    皇帝站起身,缓缓地,走到了窗边。


    他看着窗外那浓得化不开的,漆黑的夜色。


    “他从小,就聪明,也很有野心。朕一度以为,他会是一个合格的,守成之君。”


    “只可惜,他的聪明,用错了地方。”


    “他的野心,也太大了。”


    “大到,连我这个父亲,都容不下了。”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一丝悲凉。


    “他以为他做的那些事,很隐秘,朕都不知道。”


    “他以为他安插的那些人,很忠心,朕都看不见。”


    “他太小看朕了。”


    “也太高估他自己了。”


    皇帝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了陈景云的身上。


    那一瞬间,他脸上所有的疲惫和失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大乾天子的,绝对的,冰冷的,理智。


    “这件事,到此为止。”


    皇帝说道。


    “啊?”


    陈景云再次愣住,他完全跟不上皇帝的思路。


    “这份供词,就烂在你的肚子里。”


    皇帝指着那份供词,语气不容置疑。


    “从今天起,没有太子谋逆,没有东宫构陷。”


    “只有一桩,尚未查明的,凶杀案。”


    陈景云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要包庇太子?


    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谋逆啊!是任何一个帝王,都绝对无法容忍的,底线!


    “陛下……这……这万万不可啊!”


    陈景云急了,也顾不上君臣之别了。


    “太子殿下,所行之事,已非简单的构陷,这是在挖我大乾的根基啊!若不严惩,他日,必成心腹大患!”


    “严惩?”


    皇帝冷笑一声。


    “怎么严惩?废黜太子?将他圈禁?还是……杀了他?”


    “然后呢?”


    “然后,让朕剩下的那几个儿子,为了那个空出来的位子,斗个你死我活?让整个朝堂,再起一场腥风血雨?让宰相和将军,都卷入这场夺嫡之争?”


    “陈景云,你是想让朕,当一个杀了儿子的孤家寡人,还是想让朕,当一个亡国之君?”


    皇帝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陈景云的心上。


    他哑口无言。


    他只看到了太子的罪。


    而皇帝,看到的,是整个天下的,安危。


    “太子,是国本。国本,不能轻易动摇。”


    皇帝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静。


    “至少,现在不能。”


    “他既然想玩,那朕,就陪他玩玩。”


    “他不是安插了很多人吗?朕,就帮他,把他安插的那些钉子,一颗一颗,都拔出来。”


    “他不是喜欢钱粮军械吗?朕,就把他的手,给他砍断。”


    “朕要让他,变成一个,空有太子之名,却无太子之实的,孤家寡人。”


    “朕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是如何,一点一点,化为乌有的。”


    陈景云听得是手脚冰凉。


    他这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帝王之怒。


    那不是杀戮,不是鲜血。


    是诛心。


    是让一个人,在无尽的绝望和恐惧中,慢慢地,被自己建立起来的罪恶,所吞噬。


    “你,回去告诉顾长风。”


    皇帝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御书房的墙壁,看到了那个远在大理寺的年轻人。


    “这案子,让他继续查。”


    “朕给他的权力,不变。他想查谁,就查谁。他想怎么查,就怎么查。”


    “逻辑,指向谁,他就把谁,给朕,揪出来。”


    “但有一条。”


    皇帝的语气,变得无比森然。


    “在朕没有下旨之前,任何事,不得,指向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