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还没亮，杜府的西厢房里透出光。


    孙二娘早就起来了。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生怕吵到府上其他人。


    灶房里，她熟练地生火、添水，将昨日从市集买来的新鲜羊肉切成大块，冷水下锅焯去血沫。


    水汽氤氲中，她挽起的袖口沾着面粉，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二娘婶子起得真早。”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孙二娘回头，见是府里新来的小丫鬟，连忙擦了擦手，“吵醒你了？我做些吃的，一会儿给国公爷他们尝尝鲜。”


    小丫鬟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中满是好奇。


    她知道这位孙姑娘来历不凡，是镇北王心尖上的人，却没想到她竟如此接地气，肯亲自下厨。


    不多时，一股香味儿便从灶房里飘散出来。


    那是一种混合着羊肉醇香、香料辛香与面饼焦香的味道，带着北疆特有的豪迈与温暖，瞬间驱散了清晨的微寒。


    “好香啊！”杜振邦打着哈欠，王婧还在家睡觉，他先跑来蹭饭，这不就循着香味就直奔灶房，“是谁这么贤惠，大清早的就开始做饭了？”


    他刚走到门口，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在原地。


    只见孙二娘正将一大块揉好的面团擀成薄饼，然后贴在烧得滚烫的炉壁上。


    炉火映着她微红的脸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额头上。


    “婶子？”杜振邦试探着叫了一声。


    孙二娘闻声回头，见是他，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振邦，你醒了？快来，尝尝我做的烤饼。”


    她用长筷将烤得金黄酥脆的饼子夹出来，掰成两半，递到杜振邦面前。


    杜振邦接过饼子，顾不上烫，狠狠咬了一大口。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眼睛一亮，含糊不清地赞叹道：“好吃！太好吃了！这饼子外酥里软，带着一股子麦香味儿，比京城大厨做的还地道！”


    他三两口就将半块饼吞下肚，又眼巴巴地看着孙二娘，“还有吗？再来一个！”


    “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孙二娘被他逗笑了，又给他夹了一块。


    这时，杜仁绍也闻着香味走了过来。


    他看着杜振邦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忍不住皱起眉头：“你这怎么吃的跟猪似的？我平时也没饿着你吧？”


    杜振邦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反驳：“爹，您不懂！这叫人间美味！您快尝尝！”


    杜仁绍哼了一声，走到灶台边，只见一口大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炖着羊肉汤。


    汤色奶白，上面漂着葱花和辣椒，香气扑鼻。


    他忍不住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


    “嗯！”他眼睛一亮，脸上的褶子都展开了，“好汤！这羊肉炖得火候正好，鲜而不膻，喝下去浑身都暖洋洋的！”


    他一连喝了好几口，才意犹未尽地放下勺子，看向孙二娘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许：“没想到二娘不仅会持家，厨艺也这么好，以后周显娶了你可真是有福气了。”


    孙二娘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泛红：“国公爷谬赞了，不过是些家常便饭，让国公爷和世子见笑了。”


    “家常便饭？”杜振邦咽下嘴里的饼子，拍着胸脯道，“二娘婶子，您这手艺，开个饭馆都能日进斗金了！比那些只会花架子的大厨强多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媳妇儿！做的啥好吃的！”


    众人回头，只见周显一身玄色劲装，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刚从校场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汗水和尘土的味道，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灶台上的食物。


    他几步跨到孙二娘身边，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烤饼，狠狠咬了一大口，然后又端起碗，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羊肉汤。


    “唔……好吃！”他满足地喟叹一声。


    孙二娘看着他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这些都是刚出锅的，小心烫着。”


    周显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烫，好吃！二娘，你做的东西就是好吃！”


    他一边吃，一边不停地夸，“二娘，你真是太贤惠了！我真是太幸运了！上辈子是救了神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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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能娶到你这么好的媳妇儿！”


    孙二娘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捶了他一下：“就会贫嘴！快吃你的吧！”


    周显嘿嘿一笑，“二娘，”他放下碗，认真地看着她，“谢谢你。”


    孙二娘愣了一下：“谢我什么？”


    “谢谢你等我，”周显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谢谢你为我做这些，谢谢你……愿意走进我的生命里。”


    杜振邦看着眼前这俩人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互诉衷肠，只觉得嘴里刚塞进去的烤饼都不香了，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腻歪劲儿直冲天灵盖。


    他打了个响亮的饱嗝，用袖子抹了抹嘴，对着周显挤眉弄眼地嚷道：“我说周叔，您二位差不多就行了啊！大清早的在这媳妇儿、谢谢你的，也不怕闪了别人的牙！您就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周显正沉被杜振邦这一嗓子吼得回过神来，有些不满地皱眉：“你小子嚷嚷什么？没看见我和你婶子说话呢？”


    “看见啦！看得一清二楚！”杜振邦夸张地捂住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您二位这情意绵绵的，简直要把这灶房给淹了！”


    “我一个大活人杵在这儿，纯属多余，碍眼！不行，我得赶紧撤，免得被这甜蜜的泡泡给齁死！”说着，他手脚麻利地端起自己还剩大半碗的羊肉汤和两块烤饼，一溜烟地跑出了灶房，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仿佛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他这一跑，灶房里倒是清静了不少。


    可没等周显和孙二娘再开口，杜仁绍也放下了碗勺。


    他看着周显那副恨不得把孙二娘揉进骨头里的痴迷样，又瞥了眼旁边羞得快要滴血的孙二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老周啊，你们小两口慢慢聊，我也走了。”杜仁绍端起自己那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又顺手抄起两块烤饼，动作利落地转身往外走。


    他走到门口，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孙二娘道：“二娘，这汤饼味道确实不错，我给你嫂子也端一碗去尝尝鲜。”


    说完，不等孙二娘回应，他便迈着稳健的步伐，哼着小曲儿，也离开了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