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邵回走进病房时，洛念正阖着眼，长而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熟。


    他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坐下，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他伸手，指腹轻轻拂过她还有些苍白的脸颊，动作轻柔的不像话。


    洛念感觉到有人触碰自己，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其实一直没睡着，脑子里乱糟糟的。


    “吵醒你了？”


    洛念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他微凉的大手，“没有，公司的事……很麻烦吗？”


    “已经处理完了。”他反手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语气淡然，“张家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他没有提楼下那场惨烈的车祸，这些肮脏腌臢的事，他不想让她知道，脏了她的耳朵。


    经过这件事后，他只要洛念好好地待在他身边，安然无恙。


    洛念“嗯”了一声，没有再多问。


    重新闭上眼睛，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这一次，是真的感到了安心，很快便沉沉睡去。


    莫邵回静静地守了她许久，直到确认她睡得安稳，才起身离开了病房。


    门外，助理早已等候多时。


    “莫总，张氏集团的股价已经彻底崩盘，几个大股东联手逼宫，银行也开始催缴贷款，最迟明天早上，他们就会宣布破产。”


    莫邵回面无表情地听着，黑眸里没有半分波澜。


    助理顿了顿，继续汇报道：“还有……就在刚才，张氏集团董事长张董，从公司顶楼跳了下来，当场死亡。”


    闻言，莫邵回倏忽睁开眼。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张董一生自负，败得如此彻底，以他的性格，除了死路一条，再无他选。


    “张芮妍呢？”他淡淡地问。


    “还在抢救，失血过多，撞到了头部，右腿粉碎性骨折。就算救回来，恐怕……”助理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救回来就行。”莫邵回冷漠地打断他，“把张董自杀的消息透露给她。另外，张家别墅已经被银行查封，等她能下床了，就把她送回张家，张家欠下的巨额债务，够她后半辈子慢慢还了。”


    他就是要让张芮妍活着，清醒地活着，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珍视的一切化为乌有，让她从云端跌入泥泞，在无尽的债务和悔恨中度过余生。


    这才是对她最残忍的惩罚。


    几天后，洛念办理了出院手续。


    关于张家最终的结局，她是从新闻上看到的。


    张氏集团宣告破产，张董畏罪自杀，曾经风光无限的张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成了整个海城上流圈的笑柄。


    至于张芮妍，新闻里只字未提，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洛念看着电视屏幕上滚动的新闻，心中一片平静。


    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也没有丝毫的同情。


    医院门口，莫邵回亲自开车来接她。后座的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妈妈。”圆圆看到洛念，立刻兴奋地挥舞着小手，眼睛亮晶晶的。


    洛念的心瞬间被填满，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将扑进怀里的小人儿紧紧抱住，“圆圆，妈妈好想你。”


    “圆圆也想妈妈！”小家伙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奶声奶气地说。


    莫邵回看着母女俩亲昵的模样，冷硬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他关上车门，驱车驶向莫家老宅。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洛念抱着女儿，心里却有些忐忑。


    昨晚莫邵回跟她提的时候她其实是抗拒的，莫家对她来说是十分危险的存在，可他们两已经到了这一步，没有理由不回去。


    “别怕。”身旁的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一切有我。”


    洛念掌心冒着细汗，硬着头皮点头。


    车子缓缓驶入莫家，停在庭院中。


    洛念牵着圆圆下车，看着眼前这栋威严而肃穆的建筑，不自觉地握紧了女儿的手。


    小姑娘好奇地看了眼这栋房子，“妈妈，我们怎么来这里？”


    洛念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莫邵回大步上前，一把抱住女儿，解释道：“因为这里是圆圆的家。”


    “可是圆圆的家不在这里啊。”


    “这里以后也是你的。”


    洛念：“……”


    她拽了拽莫邵回，示意他别教坏孩子。


    两人牵着圆圆走进客厅。


    客厅里，气氛有些凝重。


    主位上，莫看太太神情严肃，她穿着一身深色的中式盘扣上衣，手中盘着一串佛珠，听见动静微微掀起眼帘，却没开口。


    一旁的沙发上，段玲目光复杂，她打量了洛念一番，最终视线落在了那个小小的孩子身上，没有开口，神情淡漠。


    她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性，他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若是强硬反对，只会让母子关系更加僵化。


    “奶奶，妈，我回来了。”莫邵回打破了沉默，将洛念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姿态维护的意味十足。


    莫老太太冷哼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我们莫家是什么地方，怎么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家里带？”


    这话极其难听，洛念的脸色白了白，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起来。


    莫邵回的眸色一寒，正要开口，怀里的小人儿却先动了。


    圆圆从他腿边探出个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客厅里的人，她不怕生，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最终定格在段玲身上。


    她挣开洛念的手，迈开小短腿，跑到段玲面前，仰起小脸，奶声奶气道：“奶奶好漂亮呀，就像故事书里的仙女王后一样。”


    洛念：“……”


    段玲微微一怔，显然没料到这孩子会突然跑过来跟她说话。


    她不想跟这对母女过多牵连，可对上那双清澈纯真的大眼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还是被触动了。


    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松动了些许，俯身看着圆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圆圆！妈妈说，是团团圆圆的圆！”圆圆说着，还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颗用漂亮糖纸包着的水果糖，踮起脚尖努力地递给段玲，“奶奶，请你吃糖，这个味道可甜啦。”


    看着那只肉乎乎的小手和掌心里躺着的糖果，段玲心中最后心都化了。


    迟疑了片刻，她伸出手，接过了那颗糖。


    “谢谢圆圆。”她的声音，比之前柔和了许多。


    “不客气。”圆圆笑得眉眼弯弯，像个月牙儿，哄完段玲又转头看向莫老太太，脆生生地喊，“太奶奶好！”


    莫老太太依旧板着脸，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小孙女身上多停留了几秒，嘴里嘀咕了一句，“孩子都让你给养瘦了。”


    洛念站在一旁看着女儿的样子，眼眶一酸。


    这个孩子从小到大只跟她相依为命，没有感受到亲人的爱护，原以为过来只会认生，可谁知道她倒是把人给哄得明明白白。


    莫邵回牵起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道：“走吧，我带你们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