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冰凉，吹不散心头的燥热与屈辱。


    张芮妍开着她红色的跑车在空旷的马路上疾驰，车窗大开，猎猎作响的风灌进来，将她精心打理的发型吹得凌乱不堪。


    她却毫无所觉，眼前反复闪现的，都是莫家人各异的神情，和莫邵回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讽刺，真是天大的讽刺。


    她张芮妍，天之骄女，从小到大都活在别人的艳羡里，今晚却成了全城最大的笑话。


    那个她势在必得的男人，不仅心里没有她，甚至在他们两家商议婚事的家宴上，公然给了她这么大一个难堪。


    回到张家别墅时，客厅灯火通明。


    她的父母，张明德和李曼文显然一直在等她。


    “芮妍，你回来了！”李曼文一见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疼地迎上来，“怎么样？莫家怎么说？邵回他……”


    “别问了！”张芮妍猛地甩开母亲的手，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而下。


    她身上那件昂贵的定制礼服，此刻像是扒在她身上的一层小丑的皮，可笑又可悲。


    “妈，我不想嫁了，我再也不要见他了！他有女儿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有女儿了……我算什么？我就是个笑话！”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将今晚所有的委屈和难堪尽数倾泻而出。


    “什么？！”张明德也惊得站了起来，脸色铁青，“混账！莫邵回他怎么敢这么做！”


    李曼文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煞白，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女儿，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哭什么？现在是哭的时候吗？芮妍，你给我听着，越是到这种时候，你越不能退缩！”


    张芮妍抬起泪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妈？你没听清吗？他都有孩子了！我还要怎么不退缩？把脸凑上去让他继续打吗？我受够了！我不要了！”她真的累了，这么多年的追逐，这么多年的骄傲，在今晚被碾得粉碎。她只想躲起来，再也不要面对那些同情或嘲笑的目光。


    “没出息的东西！”李曼文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额头，“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种就把你吓退了？你这么多年的心血，我们张家在你身上投入的资源，就因为这个要打水漂？张芮妍，我告诉你，莫家少奶奶的位置，只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可我能怎么办？”张芮妍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他根本不爱我，他甚至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男人爱不爱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不能坐稳那个位置！”李曼文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蛊惑，“莫邵回只是一时被那个狐狸精蒙蔽了。


    你想想，如果那个女人……不存在了呢？”


    张芮妍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瞳孔里满是惊恐，“妈……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曼文握住女儿冰凉的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的意思是，斩草要除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想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吗？只要她没了，那个孩子自然也构不成威胁，莫邵回身边正妻的位置，不还是空着等你吗？”


    “你疯了！”张芮妍吓得一把抽回手，连连后退，“妈，那是犯法的！我……我不敢……”她虽然刁蛮任性，也用过不少手段对付情敌，但那些都只是小打小闹，从没想过要闹出人命。


    “不敢？有什么不敢的？”李曼文逼近一步，眼神锐利如刀，“是你天真还是我天真？你以为上流社会的争斗是请客吃饭？芮妍，你走到今天这一步，退路早就断了！你现在放弃，不仅你自己会成为一辈子的笑柄，我们张家也会因为得罪莫家而一落千丈！到时候，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你甘心吗？甘心被一个一无所有的贱女人踩在脚下吗？”


    母亲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张芮妍瞬间从恐惧中惊醒，四肢百骸都泛着冷意。


    是啊，她不甘心。


    凭什么？她张芮妍从小就是公主，那个女人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抢走她的一切？


    屈辱、嫉妒、不甘，种种情绪在心底疯狂交织，最终压倒了那仅存的理智和恐惧。


    她的脸色由白转青，最后定格成一种混杂着疯狂的平静。


    李曼文看着女儿神色的变化，知道她已经想通了，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她拿出手机，调出一份资料递过去，“这是那个女人的全部信息，叫苏清，是个不入流的小演员。我早就让人查清楚了。”


    张芮妍颤抖着手接过手机，屏幕上，苏清的照片笑得温婉恬静，那张脸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死死地盯着照片，指甲几乎要将手机屏幕划破。


    良久，她抬起头，眼中的泪水已经干涸，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她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苏清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端传来一道柔软的女声，“喂，你好？”


    张芮妍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是苏清小姐吗？我是张芮妍。我想，我们有必要见一面，谈谈关于邵回的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意外。


    张芮妍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继续说道：“明天下午三点，城西的临湖公路咖啡馆，我等你。我想，你也不希望事情闹得太难看，对吗？”


    “……好。”


    挂掉电话，张芮妍的手还在不住地颤抖。


    她紧接着又拨出一个陌生的号码，电话接通后，她压低声音，用一种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冷酷语气说：“帮我办件事。一辆白色的国产车，车牌号是XXX。明天下午，在城西临湖公路那段，我需要它刹车失灵……做得干净点，要像一场意外。”


    说完，她猛地挂断电话，将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软在沙发上。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仿佛预示着一场无法回头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