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感充斥着影音室。


    不断回荡的声音是自己的，又不是自己的，不停拉扯着周珖珉的意志。


    心口阵阵刺痛，倒不是因为自己被恶意污蔑，而是想象着赵苧被这个影片折磨了两天两夜，会是什么心情。


    酸涩感侵蚀，无力感似是缺氧，大脑晕乎晕乎的。


    小贾说过，看不下去即使用遥控器按下暂停。


    但周珖珉没有。


    胃部恶心到剧烈咳嗽起来，不过看了一小时，周珖珉的身体已经虚脱到接连干呕的程度。


    那个人到底怎么受得了……


    眼睛不停涌出液体，周珖珉止不住蜷缩起身体，不停发抖。


    一直守在室外的小贾忍无可忍冲进来拔掉了电源，不知又过了多久，周珖珉终于慢慢恢复了状态，一点点站起来，整个人踉跄着走向门口。


    “我要去找他。”


    “嗯，我扶你过去。”


    再次走回禁闭室门外，小贾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回头望向周珖珉。


    “那些录像……是我拍的。”


    小贾垂下头，周珖珉静默地看着她。


    走廊尽头的窗户吹来一阵凉风。


    “徐冲威胁我要把赵医生的一切都记录在案……起初我是拒绝的，他就想尽各种办法威胁我……赵医生到现在，应该也还恨我。”


    周珖珉没说话，安静地听完。


    她转过身，正打算迈步离开。


    “赵苧不是那种记仇的人。他肯定明白你的苦衷，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听见声音，小贾忽然停下，没有转过身。


    “是我把他变成这样的，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原谅我？”


    “真要这么说，我才是罪魁祸首，他早该把我千刀万剐了。”


    “我们不一样……”


    “赵苧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尤其是感情。在和正式表白之前，我暗恋了他三年，一直以朋友的身份陪在他身边……我比谁都清楚赵苧真正的性子。”


    像是从周珖珉刚才稍稍停顿的话中察觉出什么，小贾回过身看向他。


    周珖珉弯着嘴角，从怀中递出柏茜走之前莫名塞给自己的棒棒糖。


    “将心比心，你会冒着危险不顾一切去救他，说明你重视他，赵苧会明白的。”


    “……”


    “或者，他要真是那么想的，我就帮你揍他。”


    小贾噗嗤笑出声，抬了抬手中的棒棒糖。


    “多谢。小周也快进去吧，以后少让赵医生来这儿，一个人待久了会抑郁的。”


    “嗯。”


    不知道时间又过了多久，门被推开，周珖珉消瘦的影子投在墙壁上。


    等赵苧转过来时，无解的眼神已经消散而去，露出了趋于震惊的目光。


    “周珖珉……”


    站在门口的人抱着双臂苦笑地看着他。


    “你打算把自己关到什么时候？”


    “我……”


    赵苧埋下头不再说话，手肘搁在双膝上，身体颤抖。


    周珖珉走到他身边坐下，说：“那些录像我看了。演得不错，要不要考虑进军影视行业？”


    语气充满调侃，赵苧知道他没有恶意，蹩脚的方式逗自己，只是根本笑不出来。


    漫长的录像带分为上卷和下卷。上卷关于周珖珉，下卷关于赵苧。


    徐冲将他曾经失控的模样一一拍下来，存在“赵医生”的档案里，时刻提醒赵苧，“莫忘初衷”。


    “周珖珉……那些都是真的。”


    赵苧突然开口，胸膛平稳地起伏，似是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预判。他解开衬衫的纽扣，将身体毫无保留地袒露在周珖珉眼前。


    一条淡淡的伤痕在明亮的灯光下勉强能看清。


    “所以每次上床你都不喜欢开灯，要么跟我贴着粘着，就因为这个？”


    “……嗯。”


    那条似是刀刃划伤的疤，恰好停在心脏的位置，随着赵苧的呼吸伸展缩回。


    手下意识想去触碰，又在即将抵达时后退。


    周珖珉正想要收回手，但赵苧却握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扯，将他的手就这样按了上去。


    “不痛吗？”


    “早就不痛了。”


    “什么时候的伤？”


    “看录像的时候……第一次想死的时候。”


    有些发烫的皮肤，还有下面加快了些的心跳。


    “你看到的那些录像，都是真的。都是曾经的我，那个……忘记自己的赵苧。”


    周珖珉所有想说的话都生生咽回肚里，只平静地说：“重逢的那天，我就知道了。”


    那么了解的一个人，只需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必能知晓一切。


    突然，赵苧抬起头，目光决绝地紧盯周珖珉的眼睛。


    “这样的我，你害怕吗？”


    “说实话，教堂那晚，我以为我真的死了。虽然只是麻醉枪，但当身体刺入时，痛感是真实的。我知道欠你，也知道你一直对我的离开怀恨在心。倒下的那一刻，我甚至庆幸……庆幸这场荒诞的剧情，终于结束了。我可以不再徘徊于道德和真情之间，不再数着分秒挨过一个个黑夜……”


    周珖珉看向赵苧，扬起唇角，勾出一抹真挚的笑。


    “我那么了解你，怎么可能怕你？只会更加自责，更加愧疚。”


    他不敢想象那些年的赵苧究竟经历了什么，如何挺过那些至黑至暗的地狱。


    颤颤巍巍的手抚上赵苧的脸庞，心疼至极。


    “抱歉，没能陪在你身边。”


    如果那时候能早点察觉，抛开庸人自扰的顾虑，放心大胆陪在他身边，会不会就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个“如果”的世界里，赵苧和周珖珉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赵宁似乎猜到了周珖珉的心思，掌心覆上周珖珉冰凉的手背，手指从指缝穿过，十指紧扣。


    “还不晚。一切都还来得及，我们还有机会，还有时间去弥补，去改变。”


    “可你心里的创伤，永远是条疤。”


    “那又怎么样？谁心里没点结痂，没有疤痕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更何况，你已经不会再离开我了，对吧？”


    “我——”


    赵苧一击闷哼的弹指落在周珖珉脑门。


    “这种时候，只需要说肯定句就好了，你个傻子。”


    “你……你才傻。”


    “嗯，我们都傻。”


    唇瓣在痒痒酥麻的摩挲辗转下，身心也随之柔软。


    狭窄的空间里，压抑的心情逐渐舒畅。


    “我们回家吧。”


    周珖珉牵起赵苧的手。


    “家……？”


    “如果你愿意把那个一室的公寓称作家的话。”


    赵苧笑了。


    “嗯！回家。”


    走出大楼，拐进地下车库，直到屁股坐上车座，周珖珉才默默松了口气。


    “不过，我们该搬家了。换个隔音好点，浴室、客厅、阳台大一些的房子。”


    赵苧打着方向盘，心情颇好。


    “好啊，分房睡。”周珖珉淡淡道。


    “这个我持反对意见。如果要方便我们俩上班近的话……估计是只有买套市中心的房子了。”


    “把我卖去打一辈子黑工都不够。”


    “没事儿，老公买。”


    “……你去给人打黑工了？”


    “给徐冲打工算吗？”


    “……好吧。”


    相对无言又行驶了一段路，周珖珉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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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靠着车窗，超不经意道出口：


    “不过既然是两个人的家，不是该一起努力吗？”


    突然的急刹车，周珖珉差点一头撞上前面的挡风玻璃。


    “以后禁止急刹车！”


    “我突然想到什么，跟我下车。”


    “啊？”


    五分钟后。


    周珖珉抱臂依靠在后车门上，看着赵苧提着一口袋什么从药房出来。


    “你——”


    “进去再说。”


    赵苧拉开后车门，把人推倒在座椅上，顺势钻进去带上车门。


    “你——”


    “先别说话。”


    两次被打断，真的好烦呐这个人！


    眼看着撅起的嘴唇要印上来，周珖珉一掌推开。


    “话说不听我说完，还想亲我？！”


    “你把我说出反应了！要不是衣服够长，挡都挡不住！”


    “……”


    周珖珉忽然想不起自己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赵苧略微压低重心，找准角度撬开周珖珉紧闭的唇瓣，没有一丝犹豫迟缓，探入舌头扰乱一切。


    他手一撑在周珖珉的头侧，单膝顶开他并拢的双腿，好给自己一个落脚点。


    余光中，驾驶位的车窗被降下来一些。周珖珉惊了一下赶紧去推纹丝不动的赵苧。


    车窗外的路人的身影已经露出一截，要是再继续往下……


    “赵唔——”


    “等他们看，老子亲自己老婆，让他们羡慕羡慕。”


    “呜！！！都说不——”


    黑暗里照进一束光，置身无尽黑暗中的人站在唯一的光源下，用尽全力，身体力行告知彼此的心意。


    伸长的手可算摸到了窗户开关，隔断外界的干扰。


    这下，可以尽情放肆了。


    周珖珉主动搬着赵苧的肩膀，颠倒了顺位。


    赵苧僵住。


    “……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傻愣着吗？”


    “你……”


    “我就不能主动一回？”


    这话的意思莫非是——


    “你想反攻？”


    赵苧眉头一皱，手指更强制地堵进周珖珉的唇缝中。


    “不行。初夜的时候我问过你，你自己拒绝的，没机会了。”


    濡湿的舌尖在探入口中的指尖上辗转片刻，周珖珉含糊不清地说：“谁说我要反攻了。不反……我就不能在上边？”


    “……”


    倏地，赵苧揽着周珖珉的腰，手动帮忙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略微粗糙的手迫不及待去触碰那些隐藏在身体里的声控开关，一碰一个准。


    “周珖珉，我今晚要操到你这车都走不下去！”


    “好啊，你可以试试。”


    一切感官仿佛坠入谷底又急速飞升，比跳楼机来得刺激。玻璃上霓虹闪烁的画面被呼吸淹没又散去，安静的世界有水滴波动声，以及胶水黏腻皮肤的黏柔。


    第一次抛开一切沉浸爱意的人，只想让全身都沾满他的气息。


    “我好像……变成个欲望很强的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那颗子弹刺穿身体的时候起。”


    笼罩在上方的阴影散发出微弱的怨气，赵苧心虚地苦笑了声。


    “还记仇呢……”


    “不是记仇，是……庆幸。”


    庆幸那一枪打开了纠结数年的心结，把差点失去的爱人送回身边。


    忽然，下雨了。


    果然，下雨就有好事发生。


    显然，沉沦爱欲的人并没闲心去管这些。


    那些血淋淋的记忆就让它留在记忆深处，给上一本故事画下句点，为全新展开的章节写下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