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人骨兔身

作品:《神也难逃

    老翁匆匆赶去,在木栏前弯腰抱起方才小兔,怜惜不已:“哎呦,怎么闹成这样,让我如何是好?”


    两人同时看去,小兔半只眼球都被咬破,血滴在绒毛上分外醒目,整身埋进老翁怀里微微发颤。


    偏逢此刻,摇篮中的婴孩哭闹起来,老翁放了兔子,又来抱孩子:“阿孖不哭,阿孖不哭……”


    界离不免陷入沉思:深渊里的世外桃源恰如现世,姑娘重金买渔乐不是意指所做皆空吗,老翁有个娃娃叫阿孖,与老汉怀里的白娃娃,恰在旁边小兔吃了小兔眼球。


    “这些都是幻像。”


    云弥打断她思绪,手捻灵符嗤嗤燃起,落地后火光怒放,遮去眼前画面,但景象消之不尽,随之又来。


    “都愣着干嘛?”


    茅棚遮挡下的厨灶前,老翁端着红烧鲈鱼走向院中,招呼两人围着石桌坐下:“快尝尝,老朽自觉手艺不差,这人老了脸皮就厚了,二位莫见怪噢!”


    界离落座正要动筷,老翁起身弓腰为她推近菜碟,然而抵在碟上的两指下居然延伸出一道裂纹。


    云弥见之,刚拾起筷子的手默默放下,迎上其窘迫笑容:“老人家刚刚钓人的手劲还未过去呢。”


    老翁乐呵呵缩回手,在衣摆上反复擦拭:“云公子说笑了,碗碟陈旧易破,老朽明日到街市上换副新的。”


    其人就要坐下,忽然想起:“呀!屋内还烧着水,老朽去瞧瞧,你们先吃。”


    界离点点头,谁都未动筷,看到老翁进到木屋里,两人眼神交汇,她率先发话:“事有蹊跷,你先别激惹他,以免惹起不必要的麻烦。”


    “在这之前,魂仙还是控制好自己一言不合就动手……”


    云弥话语未完,屋内传来器皿翻倒的“哐当”声,他随界离起身入内,只见老翁蜷缩在地,将双手烫伤的双手紧紧拢在怀中。


    “别过来,我会伤到你们!”


    老翁话音战栗,浑身抖得不成样子,似在竭力遏制什么,可其中威力岂是区区凡人能控制的,刹那双目瞪圆,各个关节错位,身体扭曲得不成形状,翻身朝二人袭来。


    界离果然先行动手,举步上前二指锁在老翁眉心,指尖一挽,从中抽出半缕灵识,这才令其镇静下来,眼皮一翻,“咚”地倒地。


    云弥连连拍手鼓掌,权当给她制造气氛:“喜欢动手也有好处,长此已久练得反应迅敏,做什么事情都快人一步。”


    她将灵识牢握掌心:“你最好能意识到自己格外聒噪,别等到我来封嘴再行后悔。”


    他十指收敛,环抱住自身,做了个拉拢嘴角的妥协动作。


    云弥施出灵符,隔空查探老翁双手,却被界离提醒:“别忘了这是幻像,你感应不到指骨存在,只能凭眼睛去看。”


    他随之掐灭符纸,望向界离,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以兔公子之法,一把业火将画面燃烧以推进幻像发展,马上进入到另一幅场景。


    黎明下起瓢泼大雨,屋内昏黄残烛明灭不定,老翁卧床不起,痨病在身已是油尽灯枯:“姑娘,云公子……时过多年,咳咳,在老朽即将归西之际,竟又能见到你们。”


    其人从被子里伸出两只残臂,点着枕侧木盒:“还请姑娘在老朽死后,将我与桃林下的阿孖葬在一起,然后这只盒子,能埋多深……就埋多深。”


    “还有小兔,放归桃林去罢……”


    界离打开盒子,一双断手闯入视野,上边怨气纠缠,与神力此消彼长,这是鬼神的指骨?


    云弥不说话,又碍于她覆有金丝假面看不见脸,仅能观察其神色——静如止水,真是历经世间百难的魂仙,至始自终情绪都不带丝毫波动。


    天色渐亮,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坟下新土葬着老翁,坟上泥泞掩埋桃花,木盒被深藏在地底,小兔蹲在树下向里挖着洞穴。


    那暗红眼眸中画面一转,瞳孔陡然颤动,深林庙前玉虬化树,冠遮青苍。


    庙内泥墙垮塌一角,破损的经幡随夜风摇曳,神像上刀痕斑驳,缺眼空心。


    无脸男孩跪坐其中,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一柄短刃刀刀将血肉削下,捏成心脏的模样,填满神像胸口的空缺。


    界离差点要认不出自己塑像,她指头轻轻动了一下,眼中没有更多情感浮现。


    倒是云弥颈脖紧绷,手背青筋显现,他拂过手臂,佯装镇定地双手叉腰:“没有铜石鎏金,以血肉填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谁?!”


    男孩警惕回头,手持刀刃连忙站起:“你们来这做什么?这里可没有你们奉之为神的冕城夙主!”


    “来阴功庙当然是来敬奉鬼神,提冕城的神仙做什么。”


    云弥化出三支线香,上前掀衣跪下,朝神像仰起漂亮面庞,眸眼轻轻阖上,在低声吟念。


    “你也是来拜鬼神?”男孩面朝界离,脸上五官被抚平,瞧着甚是吊诡。


    “我?”界离冷声发问:“时逢乱世,你们拜一位死神,为求什么?”


    “不是来拜鬼神大人,还胆敢踏入这里,”男孩挥刀即要扎穿她心口,咬牙切齿:“死吧!”


    云弥自身后将其双手捉住:“她陪同我来的,小师父莫怪。”


    男孩挣脱开,用旧衣擦擦刀刃:“那你最好看住她,别冲撞了鬼神大人。”


    “当然。”


    云弥撑手点头,遮挡被刀刃亮光闪痛的左眼,马上一场烈火燃尽当前情景。


    随后人群逃窜的街道上,猛然压来的巨兔身形令两人仰头抬颏,它巨掌将要压下,即刻把足下哭泣的孩童踏成血泥。


    此间气氛如断弦崩响,袭向在场每个人心间。


    四米、三米、两米……


    两力相撞,掀起灵波巨浪,方圆十里房屋震三震,人群颠又颠,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凛冽疾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血腥画面没有如期到来,云弥抱起孩童回首一望,唯见界离抬起的手掌仍残留金色辉芒,她挡在身前,衣袂簌簌翻飞,身形颀长,如鹤如松。


    她刚要把巨兔束缚,只见到其左侧眼球半损,这次画面便自行切换,又看见方才的无脸男孩。


    面前是来时路,开满刺玫的无忧涧中男孩手握短刃,与葳蕤兔缠斗在一起。


    彼间人兔相搏,刀刃掠过刺玫花丛,残花飘扬似血飞溅,兔爪上挂着人皮丝片,男孩手里块块兽肉。


    两方力量悬殊,巨兔攻击猛烈,本应占据上风,但面前之人伤后自愈,恢复极快,足以将其体力消磨。


    三天三夜下来,兔死人手,男孩一刀斩进葳蕤兔足掌,剌开数条血痕,将其中指骨颗颗剥离,捧在手中如同珍宝。


    但污浊之气与纯净神力交缠汇聚,瞬间遁入其手掌,男孩惨声痛嚎,十指犹如虫蚁啃噬。


    渐渐地,自指背生出雪白绒毛,朝手臂蔓延,覆盖全身,其人倾身,在水泊中看见自己长出了兔首,惊恐之余抬掌拍碎水面。


    待到回去破庙里,小小身影朝神像磕破了头,血淌在绒毛上滴滴掉落:“鬼神大人,是我错了,我不该夺您指骨,求您把我变回来,我不想做食人的兔子……”


    直至天昏地暗,男孩精疲力竭昏倒下去,指头微微颤动,迷蒙中看见兔绒褪去,又恢复成原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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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只剩左侧半缺的眼球深深烙在眼眶里。


    云弥此刻甩出天道玄火就要将此人稍成灰烬,界离雕银双刃削过,火种消灭,她神情意味深长:“一个幻像而已。”


    但凡是幻像皆有所指,男孩从开始忍不住打开荤腥,偷偷去到无忧涧将葳蕤兔的尸身餐餐吃尽,到后来无可控制,口角留着血涎,回头吃起白胖娃娃。


    白胖娃娃,兔兽伤痕,左侧目盲,一切都对上了,界离侧目看来,眸光锐利:“这个男孩就是幼时的兔公子吧。”


    此言一出,云弥脚步后移,但立即被雕银双刃直抵颈间,他指尖推着刃面,划出一道血痕:“魂仙自己都说了是幻像,这男孩又与我有何干系?”


    界离步步逼近:“凡是幻像并非凭空捏造,皆有所指。什么葳蕤兔恶魂?实为你化成兔身食人的幌子。”


    她尖刃移向他心口:“我是该夸你符术高超,还是该称指骨神通广大,竟让我连你的符纸替身和本体都分不清。”


    一刀落下去,面前云弥如灰烟消散,滔天业火从她足底迅猛蔓延开来,将整个幻像燃烧,随之幻境崩塌。


    外界骤雪夹杂此间灰烬,簌簌落下,却一点都不敢沾上界离身体,连雪都知道见及鬼神统统退避,那兔公子云弥竟站在阴功庙前的高阶上展臂傲笑:


    “哈哈哈哈哈……任何人想要取得鬼神指骨,都是在白日做梦!醒醒吧,无境狱水之多,足够给你洗脸了。”


    她一步一步登上骨阶,唯独不抬首,堂堂地界鬼神,执掌世间生死,司管刑与赦的主,是不会仰视任何人。


    “不自量力。”


    界离掐碎雕银双刃,手中现出赤金弯镰,镰钩摩擦过地面,激起道道火花。


    云弥远远见着,不由眼瞳骤缩,口中念出武器的名字:“避世……”


    而后他眉头一拧:“连鬼神的本命神器都敢盗,属实是不知死活啊。”


    她眼眸盖下去,金丝假面覆住她神情,所过之处足下阴风穿梭于骸骨之间,发出尖锐的嘶鸣。


    等到相距百尺,两道身影齐齐御风而起,身后为力量所牵拉的云丝,凝成遮天羽翼的形状。


    一场真神与伪神的大战一触即发。


    但在即将交锋刹那,咫尺之间的面面相对,云弥道:“你就不怕让中天冕城的神仙察觉了,派遣天兵天将来办了你我。”


    是了,界离自寒潭苏醒,三界之内除去寒潭死去的守卫,至今无人知晓,若想要隐迹埋名,第一收住的就是这双手,毕竟无边神力炸开来,冕城都要随之一震,那边必会感知她的存在。


    但,“中天冕城纵许你们地方称神,已是统辖下限,若知道兔公子借此搅动风云,只怕率先惩办的是你吧!”


    云弥自有阴功庙要守护,时逢乱世供奉鬼神本就离经叛道,中天冕城的人一来,只怕要将他神庙给拆了,改建冕城夙主庙,到时他经营百年,所做皆空,只怕悔都来不及。


    他最先撕碎手中符纸,语调放缓:“你想要什么?”


    界离答:“指骨。”


    两人同时落地,云弥还是那个姿势,抱胸睨视:“我可以给你指骨,前提是你能杀了我。”


    他将弯镰抬上自己颈脖,几近痴狂地想要奔向死亡:“那地界的鬼神大人呐,我想再近她一步。”


    天际昏暝,话音低沉:“哪怕是把尘界到地界的距离,缩短至命台到寒潭的距离,即使让我在无通炼狱受着那些骇人听闻的酷刑,想想也觉得美好。”


    界离手头一收,与他错肩而立,侧首于他耳畔低嗤:


    “疯子。”


    亦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