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
作品:《港岛春日》 十二月二十二日,圣诞假期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小初意外起迟了,醒来后半晌意识都是模糊的,直至视线不小心掠过从锁骨向下延伸至脚踝的大片皮肤,她才被目之所及的画面彻底烫醒。
到处……都是吻痕,深深浅浅,不容忽视。
腿心到现在还有种说不出的肿胀感。
嗓子有点哑,腰也好酸。
很多回忆不受控制地潮水般涌入大脑,她呼吸陷入艰涩,心里某处却空得要命,才分开不到八个小时,她就又开始想念他,无尽地想念。
公正地说,他真的已经算温柔,至少,两人亲密相处这么多次,无论情动成什么样,他都从没有一次像书中写的那样,对她暴露过他身为男人的动物本性,不顾她的感受毫无节制地凶猛占有。
从来都没有。
每个动作,都是温柔珍视。
甚至于,每一次,他都会耐心十足地问她,“看着我,喜欢吗?”
“要再一次吗Babe?”
只需要简单几个字,他就又可以让她的情绪起伏起来。
一个能用神性克制住动物性的,又从始至终掌握节奏感、步步引导着对方的——可怕的男人。
昨天意乱情迷时候她也有问他:“哥哥你真的不要吗?”
他明明已经到了悬崖边缘,止步或者不止步都已陷入危险境地,很难自救了,却还是叹息着摇了摇头,跟她说:“闭上眼睛,别胡思乱想。”
她不解,问他:“为什么?”
他答的是:“因为喜欢你,真的好喜欢,所以,不想你受到一点点可能的伤害。”
现在回想起来,上次在绮丽,他就已经说过类似的话——即使我死,都不允许你受到一点伤害,哪怕是流言,也不行。
她还是想不通,她到底会被什么流言伤害,难道跟他一起被狗仔曝光到媒体上,从此两人的感情都要被不相干的人评头论足还不够吗?
她连这个都接受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
上午有习题课,小初还是挣扎着起了床。
一边刷牙,一边翻他发过来的信息,就像平常那样,每两条之间,间隔的都是不等的时间。
比起聊天,更像是一种生活的分享,或者报备。
从确定关系的那一天起,就几乎都是他先找她,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等待。
【起了吗宝贝?】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早饭记得吃,我去上班了。】
下一条,就是他手持咖啡走进公司大楼的照片。
余氏集团的总部就在金融街,她之前路过过很多次,原以为这种建筑通常都只是外部看着高大上,没想到内部环境也这么优越。
街边蓊郁的高大乔木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映进来,又反射在整洁如新的黑金色大理石地面上,无端给人一种生生不息又蓬勃向上的感觉。
哪怕她不是很懂风水,都莫名觉得这里风水很好,在这办公一定很发财。
余萧弋今天穿了件库珀领的白色衬衫,袖口正是她昨天买给他的那对蓝色的珐琅袖扣,看到这她实在没忍住笑意,原来他这么煞费苦心就是为了展示这个给她看啊。
于是逗他:【照片重点太多了,我一时都不知道是看窗外的树,还是你们前台帅哥的脸了。】
他回得很快:【方小姐你眼睛还OK吗,前台哪有什么帅哥?】
小初才不管他,【哦,你手里的咖啡看着也不错,想喝。】
【……】
小初走到客厅,才发现仔仔生日那天她穿过的礼服已经套了洗衣店的包装,正规规矩矩和那对粉色蓝宝石的耳饰一起叠放在沙发上,除此之外茶几上还摆着一大束花。
曹旸解释说一大早收到的,来人是个穿职业装的漂亮小姐。
小初点点头,大概已经猜到对方是谁,然后果不其然花束里还插着小卡片,上面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特地为她写的简中文。
F.Junior,
礼服就留作纪念吧
纪念我们人生的重要时刻
答应你
以后都不会再让你痛
只给你快乐
love u forever
yours
Theo Yu
他的贴心让她有点想哭,但碍于曹旸在场,她还是忍住了。
赶到学校,果然迟了半节课。因为这边的假期不调休,好多人为了更好的度假体验,都是直接请假连着圣诞和元旦休十一天的。
她还能来,老师显然已经相当满意,也就没多说她什么。
教室里一半的人都不到,搞得她也有些心猿意马。
点进IG一看,她才意外发现,余萧弋那帮损友的IP竟然都还在本地,铭仔这种从加拿大专程飞回来的就不说了,池咏珊和陈嘉言是怎么回事?
仔仔生日那天不还一个说要去大溪地,一个要飞墨尔本看姐姐吗?
是谁有什么事发生吗?
小初凝神想了一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放弃了。
剩下半节课上完,中间休息时,她按习惯点开科技和财经新闻,本来只是想随便浏览一下的,不想下一秒,她就被置顶那条讯息吸引了眼球,未及多想,手指就已经点了进去。
上面说,在港股主板上市的孚邦医疗器械近期很可能就已发行股本5.69%进行大宗交易,协议的受让方,正是余氏集团旗下的一支名为掘金壹号的私募基金。
为了减少对二级市场的冲击,股东选择协议转让的方式减持股份算是常规操作,若不是余氏集团四个字,小初恐怕都不会点进来。
但她很快发现一个反常的地方,协议转让一般都是折价出让,而新闻里提及的双方拟定的价格竟然溢价5%之多,这在整个资本市场都是很罕见的交易。
一般来说,股东折价减持,会向二级市场传递负面信号也是无可避免的事,短期内一定会影响中小投资者信心。
但这个溢价转让……
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余氏集团的金融部门究竟嗅到什么有利可图的气息了。
文章里也猜测,此份协议应该跟前一段时间孚邦获得的两项专利技术可能带来的价值转化有关。
总之,这5.69%的股份可以让原股东直接套现1.98个亿,还是溢价减持的,简直是爽飞了。
小初看了看表,距离早市开盘也就还剩不到二十分钟了,她突然对这个公司产生了点兴趣。
于是给余萧弋发消息过去,【你们余氏集团和孚邦医疗该不会存在什么内幕交易吧,这不违规吗?】
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你怎么知道这事?】
小初笑,【新闻上写的啊,怎样,小余总有什么消息透露给我一下呗,我也跟着发发财。】
余萧弋的语气似是很无奈,【你有这边的券商账户吗?】
小初一噎,【那倒,没有。】
她感觉他更想跟她说的是——你怎么什么财都想发。
【……乖,去上课吧,中午过去接你一块吃饭。下午去看阿骢的场地赛车。】
等等,小初才回过味来,【阿骢竟是个赛车手?】
【对啊。】
小初锲而不舍,仍惦记着上一个话题,【所以,小余总要不要代我买下孚邦的股票玩一玩,反正T+0交易,我预计它今天一定大涨。】
余萧弋似是很无奈了,【宝贝,我要去开会了。而且,我必须要跟你说,它不仅不会大涨,反而马上会屠夫式暴跌,跌到你无法想象。】
上课铃声再次响起,小初抿抿唇,【好吧,那我等你吃饭。】
既然他忙,她也不好再打扰,收起手机上课去了。
【嗯,等我。】
余萧弋将手机息屏,眼角的温柔还未来得及掩藏起来,就发现余珺彦正手持一杯咖啡倚在墙边深深看着他。
“聊聊?”余珺彦朝露台方向努了努嘴。
余萧弋看了看表,“我还有事。”
“耽误不了你几分钟。”
余萧弋无意识抚了抚那枚温润的珐琅袖扣,踌躇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露台上,余珺彦开门见山,“那件事怎么样了,我的时间不多了。”
余萧弋抿抿唇,坦然道:“我还在想办法。”
余珺彦嘲讽一笑,“怎么,大伯和伯母还不肯撕碎在爷爷面前精心维系的兄友弟恭的虚伪面具吗?”
“他们有他们的考量,他们,毕竟是兄弟。”
“兄弟。”余珺彦仔细品味了一下这个词,越发觉得好笑,“你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余家的血脉基因里还有这个东西。”
他轻轻抿了口咖啡,眸色极为漫不经心,“抱歉,是我推己及人了。你们,大概还是有这个东西的,不像我,早已无父无母孤身一人。”
外面天气不错,香港向来没有太分明的四季,但今天的阳光和风,以及风动时云层翻涌的景象,还是给了余萧弋关于秋高气爽的联想。
本来应该心情很好的。
可是看见余珺彦,他就莫名烦躁和堵心。
“所以你就是靠这番说辞诱骗方太初一步步走向你的是吗?”
蓦地提到她的名字,余珺彦有些怔愣,“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很有层次感?”余萧弋的指腹用力捻着衬衫硬挺的袖口,脑子里不知怎么出现都是陈九洲的声音——一千零六十二英尺。
他长这么大从没对谁起过杀心,他余珺彦,是第一个。
“一个大男人竟然要通过树立被全世界抛弃和背叛的形象来博取女人的怜爱与同情,你不觉得很丢脸吗?如果没猜错,你在郭羡如面前用的也是同一个套路吧?看上去,挺好用是吧?”
余珺彦挑了挑眉,忽而一笑,“确实好用。”
余萧弋抬眸过去,眼神沉静无波,手臂上的青筋却已耗费他全部隐忍和克制的力量。
“Theo,男人太爱一个人,魅力会丧失的。”余珺彦好整以暇将咖啡喝完,“你现在这个样子,已经变得有些不像你了,如果被方太初看见,你确定她还会爱你吗?”
余萧弋反问他:“你觉得余家的基因里没有温情,那你是怎么长大的?”
“他们是为了家族声誉,而我,大概命硬。”
“爷爷奶奶向来疼你。”
余珺彦讽刺,“然后把家业留给你,是吗?”
“作为男人连直接表达爱和恨的勇气都没有,连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不敢说,你确定羡如姐跟着你可以得到幸福吗?”
余珺彦的目光倏然变得锐利,“Theo,哥劝你,不要去试图教别人怎么做人。”
余萧弋冷哼,“既然你没人教,那我就教教你。直接点,否则即使你回到美国,哪怕表面上多么有钱,精英,实际也还是只阴沟里的老鼠,这辈子都没办法直视太阳。时间长了羡如姐会厌弃你的,再说,你都没想过你将来也是个父亲吗?你的孩子会怎么看你?”
“Theo余。”余珺彦一步步走向他,现在是晨会期间,整栋大楼最忙的时候,所以露台上除了他们两个再无旁人,他并不担心被别人看见,于是他直接伸手,扯住了他的领子,灰蓝色的瞳孔深不见底,“别再试图激怒我。”
“这里是公司。”余萧弋挑眉,“你要是敢在这揍我一顿,我说不定还会欣赏你。”他突然笑得很有些肆意妄为的味道,“不过我猜,你不敢。”
“你怎么知道。”余珺彦的声音充满压迫感。
“因为你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像个变态一样偷走别人的猫。”
余珺彦手上的力量渐重,神情挑衅,“可你的猫跟着我,很幸福。”
“你也说了,我的猫。”余萧弋用力拂开他的手臂,整理了一下被他弄乱的领口,“它身上永远有我的标签,从来也没有真正属于你。所以幸福的也是它,不是你。”
他退后一步,“哥,你打算这辈子都这样了吗?”
余珺彦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逐渐品味出来他话中的意思来,问他,“你准备怎么做?”
余萧弋笑,“凭我的性格,当然直接做。我已经写了报告递到董事会,你应该知道吧,今天下午孚邦的人会过来签约。”
余珺彦眉心微动,“你的切入点还挺让我意外。”
“那哥觉得,我这个切入点的可操作性如何?”
余珺彦蹙了蹙眉,眼底的厌恶之色尽显:“一个没有任何核心技术,全靠营销做出来的垃圾公司,竟然也能做到上市,其实我还觉得挺意外的。”
“你别忘了,周颖姿就是做医疗器械市场推广出身的,五年前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一个有渠道,一个有钱有资源,凭这两样,很多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难。他们现在在内地也有厂,至于核心技术……”
余萧弋看了看远处的山,神色渐渐凝重,“那是因为你站在顶尖学府的视野在看问题,实际上,消耗品需要什么技术?口罩手术服你我这种外行,想做也能做,他们错就错在,不应该拿普通人的生命开玩笑,把不成熟的技术投入市场,精力和资源没有用在研发上,只想着玩资本游戏进一步收割。”
余珺彦点头,“孚邦近三年研发投入占比,还不足3%。”
余萧弋深深看他一眼,“他们想在哥这种专家眼皮底下玩资本游戏,是不是有点班门弄斧了?”
余珺彦极冷地笑了一声,“我说了你不要试图激怒我。”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怒什么时候怒,再迟疑,杨敏之帽子都给你戴到头上去了,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今晚澳门将举办某电视节的颁奖典礼,那么星光熠熠美男云集的场合,杨小姐能忍住不去吗?”
“……”余珺彦没好气,“闭嘴吧。”
余萧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听说二叔不止一次在外面宣扬,周颖姿才是他此生挚爱,如果没记错他们那个私生子,今年也有五岁多了吧?二叔实在欺人太甚,难怪婶婶三年前说什么都要跟他离婚。二叔这么做,将前面的几个孩子的尊严至于何处了。”
余珺彦没吭声。
余萧弋看看手表,“我去忙了,晚上家宴见吧。”
转身走了三四步,他才听见余珺彦轻轻喊了他一声,“Theo。”
“怎么了?”余萧弋回过头去,“你直接在董事会上针对他,不怕被报复吗?孚邦那几个大股东,洗白之前,可都不是什么好人。”
余萧弋耸耸肩,“那刚好,我死了,哥你就可以顺利成章拿到一切,一箭双雕。”
一个小时后。
事情果然不出小初早晨所料,财经频道那个溢价协议转让的消息一出,孚邦的股票在二级市场上从早市开盘就一路高歌,势如破竹。
与此同时,从余氏集团高层会议上出来的陈九洲却面色凝重,对上余萧弋从茶水间门口投过去的目光,只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他的意思很明确,老爷子还是想保。
余萧弋眯了眯眸子,其实并没有很意外。
五分钟后,余绍鸿秘书就将电话打到了工位上来,叫他到董事长办公室一趟。
作为一名从基层做起的普通员工,他当然还没有资格拥有独立的办公室。
部门同事自是都知道他是谁,但他也从没因此得到过什么特别关注和照顾,大家对他反而有点敬而远之的意思。
现在的人都很清醒,上班就是为了讨生活,没那么多真情实感,而且,公司的晋升制度也很透明,有那个时间敷衍他,还不如把更多精力放在工作上。
工作完成得好,未必会有嘉奖,但万一出现纰漏,身边有他这个姓余的,处理起来就麻烦多了。
之前同事们下班聚餐喝酒,他没事也会跟着去,结果发现他去了反而搞得大家都拘谨,没多久,他就很有自知之明地退出了。
有次跟朋友们提起此事,大家都笑,说他既影响大家上班摸鱼,又影响大家下班八卦,招人待见就怪了。谁上班的时候喜欢老板的工位就在背后啊!没病都吓出病来了好吗?
他苦笑,“所以电视剧里霸总一出场就前呼后拥都是骗人的,根本没那么多人对资本家的孩子趋之若鹜。”
池咏珊大笑:“你可以自己花钱雇。”
陈嘉言说:“Theo你自己不觉得吗?你身上自带一种温柔又疏离的屏障,很难让人接近。我们这帮人要不是从小和你一块长大,估计也不会和你成为朋友。”
他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一朵完美但没有香味的花,你懂吧?走近一看,果然,水晶做的。”
他默了默。
铭仔拍了拍他肩膀,“她在说你假呢。你说你从小到大,家世模样学习运动样样都好,又谦逊低调从来不放纵自己,一个没有缺点的人,不就是一个无趣的人吗?最要命你智商还高,谁有什么小心思小动作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我请问,谁会愿意跟这样的你做朋友?”
余萧弋听了怔了半晌,最后只说了一个字,“滚。”
然后铭仔就很听话地滚了。
之前想起这些事的时候,他难免还是会有点伤心的,但现在不会了,因为懂得欣赏他,也愿意靠近他,并且能理解他所有想法的人终于来了。
他不再是没有朋友的人了。
是她让他明白,他们这样的人,只需要站在宏观的角度考虑问题就好了,其他的,根本没必要计较,他不是上帝,不需要对得起所有人,更不需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
这样的感情,他当然,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好。
从工位上起身的时候,周围的同事果然都明显松了口气。
他突然心情大好,笑道:“上次你们谁说的哪家餐厅的圣诞套餐很不错来着,今天中午大家一块去吧,我请。不过我人就不去了,要陪女朋友。”
大家都欢呼,说:“那就却之不恭了小余总。”
“叫我Theo就好。”
“好啦,谢谢Theo Yu。”
余绍鸿的办公室在顶层。
等电梯的时候,他视力太好,隔着中空的栏杆,刚好捕捉到陈九洲手捧着文件夹,往余珺彦部门方向去了。
他扯了扯嘴角,突然就笑了。
萧文然发消息过来,问他:【你在搞什么Theo余,有想法为什么不跟爸妈先沟通?】
他没回。
一进董事长办公室的门,余绍鸿就示意秘书为他们关上了门,并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秘书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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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出。
余绍鸿如鹰隼般锐利又威严的目光密不透风,仿佛能洞察人心底所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但余萧弋正打算把他的心思向他全盘托出呢,也没害怕,甚至还自顾自坐到了茶桌前给两人都倒了茶,乖顺地问道:“爷爷喝吗?”
余绍鸿直视他,也没兜弯子,“陈九洲递上来的那份报告,是你的意思?”
“是。”
“你知不知道孚邦的实际控制人是谁?”
余萧弋喝了口茶,不可思议地看了余绍鸿一眼,“我姓余,当然以余氏集团的利益为先,这个项目风险这么大,孚邦的控制人是天王老子也不行啊。”
余绍鸿冷笑,“那要是你岳父呢?”
余萧弋弯了弯眼角,“我岳父没有那么蠢。”
余绍鸿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别跟我耍花枪。”
余萧弋笑,“我真不知。”而后神色逐渐凝重,“该不会真是我岳父吧。”
“……”
余萧弋不等他回答,接着说道,“先不管这个,爷爷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我的报告啊,孚邦现在的经营状况显然已经维持不了多久的虚假繁荣了,余家何必接这个盘?”
“傻仔,这是资本游戏。等锁定期一过,自会有散户为整件事买单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们很快就要开始在二级市场套现了吧?”余萧弋直言,“爷爷你糊涂,都不怕这件事发展成附骨之疽,我们自己也跟着万劫不复吗?”
余绍鸿没好气扔了个茶包过去打在他头上,“小子,敢骂你爷爷老糊涂了是吧?”
余萧弋嘟哝,“反正别人背后肯定也没少骂,至少我还磊落点。”
余绍鸿叹口气,如今真能跟他讲几句实话的恐怕也就这个孙子了,反观他那几个明哲保身的子女……
“孚邦的实际控制人,是你二叔。他在外面搞出的窟窿把他那点股份全部套现还未必填得上。现在那些人的枪已经抵在了他的脑门上,你让我怎么办?他万一出了岔子,欧洲这个项目大概率也要……”
余萧弋呼吸一紧,原来远不止两个亿。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如果只是这个数,事情倒简单了。
“舍卒保车吧爷爷。”余萧弋直视余绍鸿的眼睛,“再不做决断来不及了,我是为了余家好。欧洲的项目合作基础本就不在我哥的婚姻,杨家那个女人,根本配不上我哥。”
“钱和项目倒是小事,主要他……”
余萧弋心脏重重一沉,不好的预感瞬间蔓延开来,看来还有隐情。
余绍鸿没有继续说下去。
余萧弋看得出他也很犹豫。
两人就此事边喝茶边聊了一个多小时,余绍鸿还是没有明确改变原来的想法。
临出门时,余萧弋才提醒,“爷爷,最近一定嘱咐二叔低调行事,千万别被传媒抓住把柄,既然事情做了,我们余家就绝对不能受到牵连了。”
余绍鸿点点头。
但他的提醒已经晚了。
因为还没过两个小时,他和小初也才吃完饭赶到阿骢的赛车场地,就有大神在二级市场投资论坛将孚邦医疗这只股票的前世今生来了个大起底。
并披露了很多外界不可能得知的内幕信息,虽然大神的行文逻辑还是很清晰的,但文章涉及的关键词林林总总太多,实在令人触目惊心,一时很难消化。
最贴心的是,对方还在文章结尾对孚邦前段时间刚获得的那两个专利进行了科普,简单来说,就是那玩意跟公司主营产品的技术升级没有任何关联,纯粹是用来操纵市场的烟幕弹。
小初回过神来,有些无语:“不是,Theo余,你上午怎么不跟我说孚邦的实际控制人是谁?我要真不小心跟风买了股票下去,现在岂不是亏惨了?”
余萧弋掩唇咳了两声,把她拥入怀中,眨眨眼,“所以我才先问你有没有证券账号啊。”
“……”
“现在明白什么叫屠夫式暴跌了吗?”
小初咬牙,“受教了小余总。”
余萧弋弯唇,“不客气。”
两人正说着话,阿骢的赛车刚好漂移过了小丑弯,将一直压在他前面的车狠狠甩到了后面。然后那辆车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很快就和另外一辆车激烈地碰撞到了一起,两人双双被淘汰出了比赛。
现场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救援队立刻奔上前去,远远看着,刚在空中旋转了几圈又重重落下去的那辆车大概率是报废了,另外一辆撞到广告立柱上的情况要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幸中的万幸,两个车手貌似状况还行,至少都是自己走下车的。
小初心有余悸,感叹道,“难怪那么多人痴迷极限运动,这确实让人肾上腺素飙升啊。”
铭仔在一旁接过话去,“阿骢不愧是上一届的冠军啊,遇强则强,今天大概率卫冕了!”
池咏珊说,“今天他回去准要被他那个在交通署的叔叔骂死了。”
陈嘉言大笑,“管他呢,人生不就活那几个瞬间吗?”
余萧弋点点头,“的确。”
小初不以为然,“纯粹胡说。”
余萧弋有些好奇,“你不觉得吗?”
小初扬了扬唇角,“我要活的是永恒,每个瞬间都精彩。”
“……”
铭仔歪头过来,“方太初,以你的个性,肯定喜欢极限运动吧。说说看,你都喜欢什么?让我猜猜啊,高空跳伞?”
小初摇头,“早说了你眼拙。”
“速降滑雪?”
小初还是摇头。
“我知道了,一定是自由潜水!这个酷,回头让Theo带你去巴哈马的迪恩斯蓝洞体验一次,那个潜点被白色沙滩包围着,海特别蓝,跟天堂似的。”
小初摆摆手,“我还是更迷恋人间。”
铭仔有些失望,“那你平时都喜欢玩什么?Theo运动那么好,你别浪费这么好的教练啊。”
“No no no,我太珍贵了,还是少做危险的事比较好。”
大家都嘁了一声。
小初转向余萧弋,“所以铭仔说那三个项目,你都玩过?”
“会玩一点点,但不至于痴迷,到了那个场合,都能试试,运动都是通的,玩几次就会了,反正又不做专业运动员。”余萧弋感叹于她的推理能力,笑着点点头。
“以后不许你玩了。”小初没来由一阵心慌,然后又有点不好意思,“我是说,可不可以尽量不玩。”
“好,答应你,只要跟你在一起的一天,我都不碰极限运动了。”风有点大,余萧弋用风衣将她紧紧裹住,“以后我坐车都只请阿骢当司机,你看他这车技,紧急避险能力多强。”
小初转过头去,刚好看见阿骢完美躲过一辆失控的车。
他最后还真卫冕了冠军。
小初这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麦俊骢。
好港的一个名字。
很快,关于余巍巍的各种负面新闻就登上了各个平台的头版头条,事态逐渐不可控制。
截止到下午收盘,孚邦医疗的市值蒸发50.67%,稳居下半年跌幅榜第一。
晚上去余宅吃饭的路上小初才想起来,“孚邦今天这个转让协议没签成吧?”
余萧弋点点头。
“那你二叔岂不是要崩溃了。”
“好奇的话,你可以待会自己看。”
小初意外,“他还会来?”
“大概率。”
小初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所以,今天那位大神到底是谁?内情了解得这么详细,连你二叔之前可能涉及权钱交易都知道,不会是你们内部人吧?”
余萧弋斜睨她一眼,“你的问题太多了,小姐。”
小初捏住他的耳朵,“你敢不耐烦?”
余萧弋笑,顺势俯身在她的唇上亲了亲,“不敢。”
“……”小初抬头,直直看向他在夜色中无比深邃和动人的眼睛,突然发现,在这场只属于她和他的电影里,她早已入戏太深。
还是个港风电影。
所以有些话真的不能说得太早,谁能想到就在今年夏天,她还信誓旦旦说自己对港风无感,更不会爱上那个氛围里长大的男孩呢?
余萧弋想起件事来,“看天气预报说,北京明天有雪,还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
小初点头,“嗯。”
“记得要穿厚一点的衣服,千万别感冒了。”
小初突然问,“余萧弋,你觉不觉得这里和北京,是两个世界?”
“没觉得,你要说这里和巴哈马是两个世界我还信。”他笑,“我早吃了你太多口水,变成半个北京人了。”
顿了顿他又说:“或许还不止……”
“你给我闭嘴。”小初一把用掌心覆住他的唇,呼吸在夜风中凌乱着,“再胡说我揍你了啊。”
如果每个人都是一个小小的世界,她自然早已将自己完全打开,把最柔软脆弱和不能告人的一面展示给他看过,任他进来,亲吻和感受了她的每一寸了。
确实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界限了。
而且无论哪个方面,他们都如此完美地契合,契合到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
不想电影散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