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他的手，他剩下的这只手的手指是有所残缺的。我记得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而亲自断掉的手指。


    而今，他对她的爱从来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时间的变化而消退半点。


    千年了，世间万物早已经海枯石烂了多少轮？


    可他对她的保证一直都是作数的。


    我的心啊、在这一刻突然异常疼痛，也异常地心疼他。


    “阿舟。”我小声地唤了一声，脑子有些许恍惚。


    听到我的声音，他满是疲倦的脸上突然染上了笑容。流血不流泪的将军脸上突然有些欣喜，眼眶都红了。


    “南乔、乔儿，你终于愿意承认我了吗？”


    我只是这么轻轻地换了他一句，他却满心欢喜，好像这千年的等待所受的委屈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一刻我真的不忍心再拒绝他深沉的爱。


    我把他受伤的身体搂到怀里，看了一眼悬崖峭壁道：“我先带你回去好吗？”


    我试图带他走，但他却摇头阻止了我。


    “不，乔儿你把我放在这里自己走吧。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刚刚那一下我已经用尽了毕生的修为，我肯定快不行了。如果你带着我，你也一定走不掉的。”


    “你不要这么说好吗？你这样子会让我愧疚到死的。”我说话的时候眼泪已经先一步掉出来了。


    我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我真的不知道。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为什么所有的灾难都聚集在这一天了？


    孙姨走了啊，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我的封印也被彻底解开了，没有了孙姨的我又变成了人人喊打的妖孽。


    而现在，司沉舟为了救我断了一条胳膊，然后他马上就要死了。


    所以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呢？


    对了、是我的生日……


    今天是我22岁的生日。


    孙姨说过我22岁有一劫难……


    我一直半信半疑，总觉得她可能有点吓唬我的成分在里面，原来她没有骗我啊。


    我闭上了眼睛，这一刻突然就没有求生欲了，甚至感觉整个人都疲倦到了极点。


    原来不管人为怎么努力，都斗不过天意，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任凭我怎么挣扎，最后也是一个死。


    那我为什么还要垂死挣扎呢？


    我失笑了。


    我低头看向怀里抱着的司沉舟，低声道：“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的南乔，但你是因为我才落到这步田地的。如果我们都死在了这里，那也是一种缘分吧。”


    “乔儿。”


    他意识已经不清楚了，精疲力尽地唤了我一声，生命的体征在一点点的流失。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脸上的血色越来越白，像随时都会融化的冰块，近乎透明。


    我心疼得快要窒息，但我好像并不能为他做什么。


    “你别害怕，我一直都爱你……”


    他握着我的那只手没有松开，昏迷之前他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也许这句话他已经等了千年了，终于有机会把它说出口了。


    可是我根本就不是他爱的人。


    真正应该听到这句话的人也还没有听到。


    他不能死。


    我急促地摸索着身上的衣物，想着能不能给他止血。


    突然我的手摸到了口袋里的半卷纱布和一捆药草。


    我慌忙拿出来。


    是孙姨给我留的止血药草……


    我鼻子一酸，眼泪突然就又掉下来了。


    感觉过去的二十一年流的眼泪都没有今天那么多。


    我把药碾碎，给司沉舟把伤口包扎了一下。


    他的身体是在天地之间因香火而生成的，其实不该是普通的血肉之躯，但他为了救我才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我替他包扎好后用尾巴将他整个地包裹住，避免失去温度加速死亡的速度。


    我不能丢下他离开，我有一种很强的预感，我走了他就会死。


    我静静地打量着他，他真的长得很好看，就像画里走出来的魁梧将军，宽肩撑得玄黑的将军服如苍松般挺拔。


    他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五官立体，眼尾有武将的锐利，可他每次面对南乔的时候又满眼的温和。


    他到大概是实在太完美了，所以老天爷才会妒忌吧。


    他长得如此完美，身份又如此的高贵，生来就是皇帝的嫡亲太子。人品高尚深受百姓爱戴，对爱情又专一，只对妻子不离不弃宠爱万分。


    他到底有什么缺点呢？


    也许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缺点。


    如果我们能够活着离开这里，我一定要帮他找到他心爱的南乔，不管付出任何的代价我也一定要找到她。


    叶凌渊现在怎么样了？


    他到底是遇害了，还是活着？


    如果他还活着，能不能找到我？


    还有严梦舒，我在她手上划的几个字是：半道下车。


    我不知道她是否有领悟我的意思，但是能救她的命。


    丁贤善和于晓莲是同样一种人，甚至更卑鄙无耻。他表面答应放她走，但我觉得不得不防。


    我让孙姨坐在副驾驶是因为我给她贴了傀儡符，她会有傀儡的短暂意识。在这个过程里她可以继续替代严梦舒开车，让严梦舒有机会下车并且安全离开。


    如果她活着知不知道找人来救我？


    我想了很多很多，最后疲倦地睡了过去。


    我很困很困，抵挡不住疲惫睡了过去。


    悬崖下很冷，连风都像淬了冰。


    我睡得很不安稳，好像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叶凌渊来了。


    他找到了悬崖下，挺拔如松的身形蹲在了我的面前，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地摩擦着我哭了一天的双眼。


    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精致的极具攻击性的英俊五官，而我对上的是一双深如大海的眼睛，他的眼底满是心疼。


    “阿渊？”我小声地叫了一声，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些沙哑。


    可很快他那张英俊的面庞就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我紧张地眨了一下眼睛，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他的脸又一次变得清晰。


    “是我，我在。”


    他的声音不像以往那么的冷酷，温柔得像要滴出水来，似乎生怕惊吓到了我。


    他手足无措地擦去我的眼泪，一把将我搂到怀里。


    他身上的温度提示着我这不是梦，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