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梧桐叶开始泛黄，樊胜美抱着一摞留学申请资料从图书馆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六点四十，装修队应该已经收工了。她盘算着待会儿顺路去趟新房子，看看今天的进度。


    校门口的路灯刚亮起来，照得柏油路面泛着湿漉漉的光。樊胜美把资料换到左手，右手伸进包里摸公交卡。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划破傍晚的宁静。


    "哟，这不是我那个出息了的妹妹吗？"


    樊胜美浑身一僵。这个声音她听了二十多年，每次出现都意味着麻烦。她慢慢抬起头，看见樊胜英叼着烟，歪歪斜斜地靠在保安亭旁边。他穿着件皱巴巴的格子衬衫，牛仔裤膝盖处磨得发白，头发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樊胜美的声音比想象中平静。


    樊胜英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你大学在哪读我还能不知道吗？"他往前走了两步，烟味混着汗臭味扑面而来，"怎么，看你穿的不错，都买手表了？"


    周围有几个学生好奇地看过来。樊胜美攥紧了手里的资料，纸张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樊胜英吐出一口烟，笑嘻嘻地凑近，"可以啊，现在有钱了，是不是该帮衬帮衬家里？"


    樊胜美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


    她早该猜到，樊家不会轻易放过她。


    "我没钱。"她转身就要走。


    樊胜英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装什么装？你买手表的钱哪来的？是不是偷偷藏了家里的钱？"


    他的力道很大，樊胜美胳膊被掐得生疼，但她没挣扎，只是抬眼看他，声音很冷："松手。"


    "不松又怎样？"樊胜英嗤笑，"长本事了是吧？连亲哥都敢甩脸子？"


    周围已经有人驻足观望，窃窃私语。樊胜美深吸一口气，猛地甩开他的手，从包里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按下录音键。


    "樊胜英，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没钱给你，也不会再给家里一分钱。"她一字一句道，"你要是再纠缠我，我就报警。"


    樊胜英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报警？你吓唬谁呢？我是你亲哥！你凭什么不给我钱？"


    "亲哥？"樊胜美冷笑，"你们樊家养我，不过是为了让我以后给你们当提款机。现在我没利用价值了，你们倒想起亲情了？"


    樊胜英脸色变了："那也是你爸妈！那不管他们！"


    "那是你的事。"樊胜美往旁边挪了一步，"我要回去了。"


    樊胜英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走什么走？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别想走！"他的指甲掐进她肉里，"你知不知道妈为了你哭成什么样？白眼狼！"


    樊胜美感觉血液直往头上涌。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樊胜英，你快三十的人了，要点脸行吗？"


    "我怎么不要脸了？"樊胜英嗓门越来越大，"家里养你这么大，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


    "养我？"樊胜美突然笑了，"你初中辍学在家打游戏的时候，是我在帮妈做家务。你工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时候，是我在给家里寄钱。"她的声音开始发抖，"现在你知道我是你妹妹了？"


    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樊胜英脸色变了变，突然压低声音："别在这儿闹，咱们找个地方说。"


    "就在这儿说，你刚才不是挺能喊的吗？"


    樊胜英看到手机亮着，脸色一下子变得狰狞："你录音？行啊，长本事了是吧？"他猛地伸手去抢手机，"给我删了！"


    樊胜美后退两步，后背撞上了校门口的栏杆。樊胜英不依不饶地扑上来，嘴里骂着脏话。就在这时，保安从亭子里冲了出来："干什么呢！"


    "她是我妹！"樊胜英扭头吼了一句，又转回来瞪着樊胜美，"你今天要是不给钱，我就天天来你们学校闹！我看你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樊胜美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她看着眼前这张扭曲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这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人，现在却像个仇人一样威胁她。


    "你要多少钱？"她听见自己问。


    樊胜英眼睛一亮："先拿二十万！我付个首付！"


    "二十万？"樊胜美轻笑一声，"我哪来二十万？"


    "少装！"樊胜英吐了口唾沫，"你是高材生，干什么没有二十万？找你们学校要！"


    樊胜美深吸一口气，按下手机上的紧急呼叫键。电话很快接通了，她对着话筒清晰地说："您好，我要报警，上海财金大学正门口有人抢劫。"


    樊胜英脸色瞬间煞白："你疯了吧？我是你哥！"


    "现在想起来你是我哥了？"樊胜美攥着手机，指节发白，"你逼我给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是我哥？"


    警笛声由远及近。樊胜英慌了神，转身就要跑，被赶来的保安一把按住。他拼命挣扎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直到警察给他铐上手铐。


    派出所里，樊胜美把准备好的材料一样样摆在桌上：亲子鉴定报告、上次被威胁时的录音、今天的完整录像。做笔录的女警看着这些材料，眉头越皱越紧。


    "这种情况可以按敲诈勒索立案了。"女警合上笔录本，"你确定要追究吗？"


    樊胜美看着审讯室里垂头丧气的樊胜英，点了点头："我确定。"


    从派出所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樊胜美站在台阶上，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摸出手机，二十三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家"。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母亲的尖叫声几乎刺破耳膜："樊胜美！你是不是疯了？那是你哥！"


    "他勒索我。"樊胜美平静地说。


    "勒索？他是你哥！要点钱怎么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报答我？"


    樊胜美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嗤笑："又不是亲的，我没打死他算好的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接着传来更大的爆发："不是亲生的怎么了？我养你二十多年，还不如养条狗！"


    "是啊，"樊胜美轻声说，"还不如养条狗。"她挂断电话，把那个存了二十多年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回宿舍的路上，樊胜美买了一瓶冰镇可乐。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气泡在瓶子里上下翻腾，突然想起小时候，樊胜英偷喝她的汽水，母亲只说"他是你哥，让着他点"。


    …


    呵呵，她现在只想打死樊胜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