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会……变成这副样子吗？


    云小柠的瞳孔微微颤动起来。


    她怯懦的后退了两步。


    她不停的摇着头，不停的用手拍打着自己。


    但她整个人却是已经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某种迷茫而混乱的状态。


    在耳边。


    她听到有一股近乎痴狂的尖锐笑声不断在黑暗中回荡着。


    这笑声似乎是在嘲弄着什么，也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在鼻腔。


    仿佛甜品般“香浓”的血的味道从四面八方不断袭来……让人根本无心思考。


    只要稍微定不住神，就必然会被这股香甜给馋的失去自我。


    而在眼前……那跪坐在不远处的，鲜红而狼狈的感染者少女似乎是用双手捧起了什么。


    宛如向神祗献上贡品的忠实信徒般的。


    她虔诚，她坚定，并将手中之物视若珍宝。


    但……她捧起来的，那到底是什么呢？


    云小柠的眼睛看的直直的。


    那是……好吃的啊！


    是好吃的！


    是美味！


    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舔了舔嘴角，白发小团子的瞳孔中也已然染上了几分殷红的血色。


    “好……好饿呜。”


    “好饿。”


    “好饿啊！”


    世界仿佛天旋地转了起来，就连意识都陷入了某种迷乱的状态之中。


    小团子的迷迷糊糊的挤了两下眼睛，却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向前迈开了脚步。


    但在她第三步还没迈出去时，就被姜离一把抓住了马尾辫，又生生给拽了回来。


    “呜……”


    “小柠。”


    “醒一醒。”


    “可是……可是……”


    “真的好饿啊。”


    云小柠揉了揉不断抗议的肚皮，但也真的听着姜离的话，狠狠的摇了几下脑袋。


    她把自己摇的脑袋仁疼。


    便终于稍稍清醒了几分。


    只是那股源自感染者的饥饿感仍旧在与她争抢着这副身体的控制权……


    “放弃吧，没用的！”


    正前方，捧着那块血肉的少女嗤笑一声，又立刻大快朵颐起来。


    “只要吃了第一口……”


    “只要吃过了第一口，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再也抗拒不了。”


    “你忍不住的，你绝对忍不住的！”


    “啊呜~”


    “嗯~”


    “香！”


    一阵狼吞虎咽之后，感染者少女吧唧吧唧嘴，一脸享受的重新望向正抱着脑袋蹲在原地，面露挣扎着的云小柠。


    “怎么样，很痛苦吧？”


    “痛苦就对了……”


    “我明白你现在在抗拒着什么，挣扎着什么。”


    “我太明白了。”


    “因为啊……”


    感染者少女突然缓缓闭上了眼睛，“因为我也是这么一路痛苦着活下来的。”


    “痛苦啊。”


    “痛苦吧。”


    “哈哈……哈哈哈哈！”


    嗖的一声，姜离的手中又是一支黑箭射出。


    这支箭比前一支的飞行速度慢了一些，恰到好处的没有穿透那感染者少女……


    而是贯入她的胸口，瞬间将她带飞了出去，又如同钉钉子一样的将她狠狠的钉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


    “呃噗……”


    一口鲜血喷出，但尽管是这样的剧痛，感染者少女的脸上也仍然是带着一股扭曲的笑意。


    她并未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


    她甚至也不再试着使用能力了。


    她的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强烈的渴望，正直勾勾的盯着姜离手中的长弓与黑箭。


    “你在求死。”


    与云小柠不同的是，姜离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意图。


    虽然是一只泰坦级感染者，但这少女却似乎并不具备任何战斗能力……她的心灵控制也早就已经被空气墙给完全切断了。


    在边际线的克制下，她毫无抵抗的空间。


    所以，如果她要是真想继续苟活下去，早就该想办法逃跑，亦或是求饶了……


    但她没有。


    反而是在不停的挑衅，不停的将她的疯狂与扭曲展现出来，展现的淋漓尽致。


    “死？”


    “你们很怕死吗？”


    听了姜离的话，感染者少女怔了一下，但嘴角的笑意却也变的更浓更浓了。


    “是啊，没错，人都怕死。”


    “可是……可是……可是我现在却正在经历着比死亡更恐怖，更可怕，更痛苦的事情。”


    “因此……我不怕！”


    “我根本不怕。”


    “我甚至对此甘之如饴……”


    “所以你在等什么呢？”


    “在等什么呢？”


    “快动手，快动手啊！”


    感染者少女逐渐变的疯狂起来。


    虽然被黑箭钉在了墙上。


    但她的肢体却丝毫不受影响的，正不停扭曲的挣扎着。


    “所以你为什么会痛苦呢？”


    一语毕后，姜离注意到那感染者少女脸上的表情瞬间如被冰冻了一般的凝固住了。


    姜离见过云小柠吃完自己的血后露出来的那种表情。


    就像是吃了什么山珍海味似的，无论是口腹还是心灵都受到了极大的满足。


    也如同面前的感染者少女刚刚进食时的表现一样的。


    那副神情，绝非什么痛苦。


    如果这家伙每天都能在她的“牧场”里“狩猎”，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山珍海味”吃进肚子里。


    她应该日日夜夜都过的很爽才对吧？


    那她又凭什么会痛苦呢？


    凭什么能理解到云小柠的痛苦呢？


    这才是姜离现在最为担心，最为在意的问题。


    这意味着这位感染者少女……她可能也曾忍耐过，她也曾抗拒过，她也曾坚持过。


    但她最终失败了，沉沦在了食欲之海中。


    然而，那份“背德感”，那种杀戮之后的悔恨与绝望却始终缠绕着她。


    让她永远都挣扎在纠结的旋涡之中，变的不人也不诡。


    所以……她才会表现的如此痛苦吧？


    “我……我。”


    神情凝固的感染者少女缓缓低下了头。


    她念叨着，喃喃自语起来。


    但她的声音却越说越大。


    最后甚至转变成了某种哭诉与哀怨。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控制不了自己啊！”


    “我也早就已经不是我自己了。”


    “看看这满商场的尸骸。”


    “全是我干的，全是我杀的。”


    “我杀了这么多的人。”


    “我早就该死了，早就该死了……”


    “可是他们真的好好吃……好好吃啊！”


    “哈哈哈哈！”


    “哈……哈……我……我。”


    “我受不了了。”


    “我受不了了！”


    “赶紧动手啊。”


    “赶紧……结束掉这一切吧……”


    她是真的疯了。


    疯的无可救药。


    但她却是自己把自己给活生生逼疯的。


    末世的规则本就是人吃人的规则……然而这家伙，她即放不下作为人类的道德与尊严，也抗拒不了身为感染者的那股强烈饥饿。


    这两者不断拉扯着，直至令她精神崩溃，令她支离破碎。


    她的生命便因此而走到了尽头。


    姜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便在感染者少女眼神里那股愈发浓烈的渴求与疯狂之中，再次缓缓抬起了长弓。


    这一次，姜离瞄准的是对方的脑袋……


    黑箭迅速凝结而成，随即弦满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