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欢正常来医院上班。


    刚刚处理完一个突发心梗的病人,她回到办公室记录着手术要点,科室里的护士突然冲了进来。


    “池医生,柏医生!你们快出去看看吧,大厅里有人在闹事!”


    柏云随口问道:“又怎么了?是嫌排队时间长的医闹,还是对治疗方案不满意的家属?”


    这种场面,在急诊科几乎是家常便饭,她们早已锤炼出强大心脏。


    “都不是!”小林用力地摇着头,因为跑得太急,胸口还在剧烈起伏,“是个男的,看着大概四五十岁,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正抱着咱们医院大厅那根最粗的承重柱不撒手,在那儿撒泼打滚呢!”


    “为了什么?”池欢停下手中的工作。


    小林咽了口唾沫,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不可置信地开口:“他说……说咱们急诊科有个女大夫,是他的媳妇儿!”


    “什么?!”


    饶是见多识广的柏云也惊掉了下巴。


    池欢也彻底愣住了,她和柏云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荒谬不解。


    “媳妇?”柏云回过神来,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调侃,“现在找老婆都兴跑到医院大厅抱柱子了?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走,池欢,咱们去开开眼界。”


    两人跟着小林匆匆赶往一楼大厅,还未走近,就已听见一阵嘈杂的喧哗声。


    挤开看热闹的人群。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身形干瘦黝黑的中年男人,正用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死死地抱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柱。


    他的眼窝深陷,眼神里透着偏执狂热,嘴里还在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大声嚷嚷着,引得整个大厅的病患和家属都围了三层外三层,不少人还高高举起了手机。


    “你们把俺媳妇儿藏哪儿了!快让她出来见俺!”男人声音嘶哑地喊着,唾沫星子横飞,“她亲口跟俺说的,给俺看了病,她就是俺的人!做人不能这么不讲信用!”


    他的话逻辑混乱,颠三倒四,却又喊得理直气壮。


    几名医院的保安围在他身边,个个满脸无奈,想上手强行拉拽,又怕他做出什么更过激的行为。


    “这位先生,您先冷静一下,从柱子上下来,有话咱们好好说。”保安队长耐着性子,举着喇叭劝道,“您说的女医生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科室的?您总得给个信息,我们才好帮您找啊。”


    “俺不知道她叫啥!就知道是你们急诊科的!长得可俊了,心肠也好得很!”男人振振有词地回应,“反正俺不管,今天见不到俺媳妇儿,俺就死在这儿!让所有人都看看你们医院是怎么欺负老实人的!”


    护士长快步走到池欢和柏云身边,压低声音,焦急地问道:“你们俩谁前几天接过这种病人?有点印象吗?这人看着精神状态就不太对。”


    池欢和柏云仔细地打量了那个男人几眼,随即齐齐摇头。


    “我没接过。”池欢语气肯定地说,“他描述的腿伤,最近我处理的病人里没有符合的。”


    “我也绝对没有。”柏云皱着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给他看个病就成他媳妇儿了?这种离谱的操作,放在哪个医院都算是年度炸裂新闻了。咱们科总共就三个女医生,不是你,不是我,那就只剩下……”


    两人心照不宣想到了杜莎。


    可杜莎因为上次差点引发重大医疗事故,还在停职反省中,根本不可能接诊。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眼看男人是下定决心耍赖到底,但凡有保安试图上前驱赶,他就立刻松开柱子,顺势往地上一躺,四肢抽搐,口中发出“哎哟喂,医院打人杀人啦”的哀嚎,活脱脱一副专业碰瓷的无赖嘴脸。


    最终,院方别无他法,只能选择报警。


    警察赶到后,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把这个男人从冰凉的地板上弄起来,带回了派出所做进一步调查。


    荒唐的闹剧落下了帷幕。


    池欢虽然觉得此事蹊跷,但也并未将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只当是又一桩刷新认知的奇闻。


    又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陆沉告诉池欢他要去邻市出差一周,参加一个重要的交流会。


    这段时间,裴渡也很少出现。


    这对池欢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你一个人可以吗?”临走前,陆沉有些担忧。


    池欢浅浅一笑,“放心去吧,我没事的。”


    陆沉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沉吟片刻,认真叮嘱道:“如果,那个人还是纠缠着你不放,你可以随时给我打视频电话,知道吗?”


    池欢点头:“好!”


    送走陆沉后,池欢的生活恢复了两点一线。


    也正是在这一天,停职期满的杜莎,重新回到了急诊科上班。


    她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像从前那样眼高于顶处处挑剔,而是变得沉默寡言,见到谁都只是淡淡地点头示意,然后便埋首于自己的工作中。


    下午,科室里病人不多,柏云泡了杯咖啡,状似无意地提起前几天那场闹剧,问杜莎认不认识那个抱柱子的男人。


    杜莎冷哼着否认:“我怎么可能认识那种泼皮无赖?”


    柏云挑了挑眉,没再多问去查房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池欢和杜莎两个人。


    就在池欢以为杜莎会像往常一样对她视若无睹时,杜莎却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盒包装精美的燕窝面膜,径直走到了池欢的办公桌前。


    “池医生。”杜莎的声音,是池欢从未听过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讨好,“前阵子的事,是我的不对。我不应该一时糊涂,把自己的责任推到你身上。我……我跟你道歉。”


    池欢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眼前的杜莎,脸上挂着微笑,眼神却躲躲闪闪,不敢与她对视。


    这场面,实在是太过诡异。


    池欢没有去碰那盒明显价值不菲的面膜,语气疏离:“道歉我接受,但是礼物就算了。”


    “别啊,池医生。”杜莎急忙将面膜又往前推了推,“这就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不收,就是还在生我的气。”


    池欢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跟杜莎也不是第一天共事了。


    这个女人是何等的睚眦必报,她再清楚不过。


    怎么可能因为一次停职,就突然脱胎换骨,变得如此谦卑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