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案牍凝霜

作品:《我当便衣警察那些年

    “刘叔,您这药渣子都堆成山了,就不能让护士来收拾?”王小宇拎着个大袋子走进病房,刚进门就被窗台上的药罐和墙角的药渣绊了一下,“我跟护工说了三次,每天来收一次,合着她全当耳旁风了?”


    刘队靠在床头,手里捏着本翻卷了角的《刑侦档案汇编》,闻言抬头笑了笑,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多大点事,我自己来就行。你小子今天怎么空着手来了?上周说的卤味呢?”


    “在这儿呢!”老周从王小宇身后探出头,举了举手里的食盒,“特意绕路去买的张记卤味,您最爱的酱肘子,还热乎着呢。”他把食盒往床头柜上一放,眼睛扫过桌上的病历本,“医生说您恢复得不错啊,下周就能下床溜达了?”


    “快别提了,”刘队放下书,接过王小宇递来的温水,“昨天试着走了两步,差点摔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利索。”他目光落在门口,“林晓呢?不是说带新整理的案宗来?”


    “在楼下停车呢,”李梅端着刚洗好的苹果走进来,手里还抱着个厚厚的文件夹,“这丫头,非说要亲自把卷宗抱上来,说您看纸质版习惯了,电子版费眼睛。”她把苹果放在盘子里推到刘队面前,“您先垫垫,卤味油腻,等会儿再吃。”


    “还是小李细心。”刘队拿起个苹果,刚要咬,病房门被推开,林晓抱着卷宗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额角还挂着汗,“刘队,您要的……近五年走私案宗……都在这儿了。”她把卷宗往桌上一放,长舒一口气,“可算赶上了,刚才在楼下碰到文物局的老张,被拉住聊了半天。”


    “老张?他来干嘛?”刘队挑眉。


    “还能干嘛,求咱们帮忙呗。”林晓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了半杯,“说上周截获的那批唐代陶俑,有两个底座上刻着‘开成三年’,他查遍史料都没找到出处,想让咱们从走私渠道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王小宇蹲在地上收拾药渣,闻言接话:“是不是那批从港口扣下的?我记得开箱的时候,有个陶俑的发髻上还嵌着颗红宝石,当时老张眼睛都直了。”


    “就是那批!”林晓翻开最上面的卷宗,“您看这张照片,底座的字被磨得快看不清了,老张说可能是某个藩王墓里的随葬品,要是能找到墓址,说不定能填补晚唐藩王礼制的研究空白。”


    老周正打开食盒给酱肘子切块,闻言抬头:“要我说,先不管什么礼制,抓住卖俑的人才是正经事。我查了物流记录,这批货是从山西发来的,收货方是个空壳公司,法人代表早就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刘队拿起一张陶俑特写照片,指尖划过底座的刻字,“这‘开成三年’是唐文宗的年号,当时河朔三镇叛乱刚平,藩王们忙着整军备武,随葬品里掺着兵器模型才对,怎么会用这么精美的陶俑?”他忽然抬头看向林晓,“你上次说,胡小满的论文里提到过晚唐藩王墓的形制?”


    “对!”林晓眼睛一亮,“他上周给我发了初稿,里面引用了一篇宋代笔记,说成德节度使王绍鼎的墓里,随葬陶俑全是文官打扮,还说这是‘示天下以文治’的意思。您看这陶俑的官帽,跟笔记里描述的‘进贤冠’一模一样!”


    王小宇凑过来看照片:“这么说,这批陶俑可能是王绍鼎墓里的?那墓在哪儿啊?找到墓不就有更多证据了?”


    “早让人查了,”老周把切好的肘子放在盘子里,“山西那边反馈,成德节度使的封地在正定,但王绍鼎的墓早就没了记载,抗战时日本人挖过一次,只留下个盗洞的记录,具体位置没人知道。”


    “日本人?”刘队眉头一皱,“那这批陶俑说不定是那会儿流出去的,现在又被倒腾回国内?”


    “有这个可能。”李梅翻开另一本卷宗,“我比对了一下,这批陶俑的包浆里掺着朱砂和松香,跟抗战时期盗墓贼常用的‘做旧土’成分一致。而且您看这张X光片,陶俑腹腔里有个金属块,形状像枚印章——很可能是盗墓时没清理干净的随葬品。”


    “印章?”刘队精神一振,“让技术队立刻取出来!要是能有王绍鼎的私印,这案子就钉死了!”


    正说着,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胡小满探进头来,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刘队,林老师说您要看晚唐藩王的资料,我把爷爷留下的拓片带来了。”他走进来,看到满桌的卷宗和卤味,有点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不打扰!”王小宇赶紧给他拉了把椅子,“你来得正好,刘队正说王绍鼎的墓呢。”


    胡小满把拓片铺在桌上,最上面一张是块残缺的石碑,上面刻着“成德故节度使王公讳绍鼎……”几个字:“这是我爷爷五十年代在正定收集的,后面还有段记载,说墓里的陶俑‘列于甬道两侧,皆执简册,如临朝状’——跟咱们截获的陶俑姿势一模一样!”


    “执简册?”刘队指着照片里陶俑的手,“你看这陶俑手里的凹槽,果然是握东西的样子!看来是被盗墓贼抽走了简册,换成了红宝石充数。”


    老周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那空壳公司的法人代表虽然跑了,但注册地址在正定老城区,离记载里的盗洞位置不到一公里!说不定他们还在当地藏了东西!”


    “让山西那边立刻布控!”刘队坐直身体,语气果决,“林晓,你跟胡小满整理拓片和论文,把王绍鼎的社会关系标出来;老周,联系物流追踪,看看这批陶俑还经过哪些人手;小宇,去技术队盯着那个金属块,一有结果立刻汇报!”


    “好嘞!”三人齐声应道,纷纷起身收拾东西。


    胡小满看着刘队精神矍铄的样子,笑着说:“刘队,您这状态哪像病人啊,比我们年轻人还利索。”


    刘队哈哈一笑,拿起一块肘子:“你们这群小子天天在我这儿念叨案子,我躺着也睡不着啊。对了小满,你论文里说王绍鼎推崇‘文治’,他有没有后人留下什么记载?”


    “有!”胡小满从纸袋里抽出另一张拓片,“这是他孙子王镕的墓志铭,说‘绍鼎公藏秘书于地室,镕幼时得之,始知先王之志’——说不定那墓里还有藏书!”


    “藏书?”王小宇眼睛瞪得溜圆,“要是有晚唐的孤本,那可比陶俑值钱多了!”


    “别光想着值钱!”李梅拍了他一下,“那可是研究晚唐政治的第一手资料!”


    老周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头:“管它是啥,先找到再说!我这就去联系山西的同事,你们抓紧时间,我在局里等消息!”


    林晓把拓片仔细折好放进纸袋:“小满,你跟我回队里,咱们把资料输进系统,对比一下盗墓贼的活动轨迹。”


    “好!”胡小满拿起纸袋,又回头对刘队说,“刘队,您好好休息,等案子破了,我请您吃正定的马家鸡!”


    “就等你这句话!”刘队挥挥手,看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拿起桌上的陶俑照片,指尖轻轻摩挲着底座的刻字,低声道:“开成三年……文治……有意思。”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药罐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刘队拿起一块肘子,慢慢嚼着,嘴角带着笑意——这群年轻人,真是越来越像模像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