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结束后，罗柚让伽椰子先回教室，自己则留下来，表示想和吉川警官再聊几句。


    伽椰子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先行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罗柚和吉川近人，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空气中还残留着刚才谈话带来的沉重感。


    罗柚深吸一口气，他知道直接跟一位信奉科学证据的警察说“这是鬼干的”有多么荒谬和不切实际。


    他换了一种相对更容易被接受的表述方式：


    “吉川警官，”他斟酌着开口，语气严肃，


    “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有点……超出常规。但我有种强烈的直觉，日野的死，可能不是孤立的个案。它或许……是一系列连环事件中的一环。”


    吉川近人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我们上周六晚上，住在杉户的‘汤之宿’旅馆。”


    罗柚报出了旅馆的名字，


    “我和伽椰子住在‘竹之间’，日野浩夫和另外几个男生住在隔壁不远的‘梅之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您这边帮忙查一下，那家旅馆，特别是‘竹之间’和‘梅之间’这两个房间，在过去是否发生过住客离奇死亡的事件？尤其是……死因类似，比如同样是被扼杀、割喉这类手段极其利落残忍的？”


    他紧紧盯着吉川近人：“如果查不到任何关联的前科，那么……”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下一个遭遇不测的，很可能就是除了伽椰子之外，我们当时一起去的那十一个人中的某一个。”


    听到“连环事件”这个说法，吉川近人的神色凝重了些许。


    他沉吟片刻，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作为刑警，他自然明白连环杀手或者特定地点引发的系列凶案意味着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罗柚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下一个受害者确实极有可能出现在具有共同特征的人群里。


    但随即，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罗柚话里一个不协调的细节，抬起眼，目光带着审视：


    “为什么你在排除川又小姐？你刚才说‘十一个人中的某一个’，下意识地把她自己摘出去了。理由是什么？”


    罗柚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自己大意，竟然说顺嘴了把最关键的点暴露了。


    他连忙找补，试图掩饰过去：


    “啊？没有没有！我是说都有危险！都有危险！包括伽椰子！……因为伽椰子当时没有说恐怖故事什么的”


    吉川近人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追问，但那眼神明显写着“我记下了”几个字。


    他当然不知道，在罗柚的真实想法里，如果那东西真的找上伽椰子的话。


    那危险肯定是危险的……


    至于是谁危险，就真不好说。


    “我会让人往这个方向查查看的，”


    吉川近人最终点了点头，将烟蒂摁熄在带来的便携烟灰缸里，


    “有消息会通知你。另外，近期晚上尽量不要单独外出，提醒你的同学们也注意安全。”


    “谢谢您，吉川警官。”


    罗柚稍稍松了口气，虽然对方未必全信，但至少愿意去查，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两人分开后，沉重的思绪再次笼罩了罗柚。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如果下一个受害者真的在他们这群人里，那会是谁？


    他努力回忆试胆大会那晚每个人讲述的怪谈故事。


    崛田裕美的“影女”是缠绕和侵蚀，三好枫花讲的好像是“厕所里的花子”更偏向捉迷藏和惊吓，其他人讲的也大多是附身、诅咒或者制造幻觉……


    似乎没有一个故事里的鬼怪是专门喜欢“抹脖子”这种极具物理攻击性的方式的。


    随后他又想起了之前山口芽纪和泷泽十一郎都提到过，日野浩夫在旅馆那晚，就曾在廊道外院子里声称看到一个穿着浴衣的小女孩，行为古怪。


    但是根据日野浩夫当时的描述，那个小女孩才五六岁左右的身高……


    那么矮的一个小不点，就算真的是鬼，她蹦起来能够得着日野浩夫的脖子吗？


    还怎么一边用超出常人的巨力捂住他的嘴，一边精准地割喉？


    这画面太违和。


    “操……真要长脑子了……”


    罗柚烦躁地抓着头发，感觉思绪乱成一团麻，各种线索互相矛盾，难以串联。


    他低着头，心事重重地往教室走去。


    回到教室，里面异常安静。


    班主任荒木润正站在讲台上，给班上的学生做心理疏导，说着


    “警察正在全力调查”、“大家要相信警方”、“不要过度恐慌”、“注意自身安全”之类的话，试图安抚学生们不安的情绪。


    伽椰子一直注意着门口，看到罗柚回来，表情似乎比刚才更加紧绷，她忍不住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问道：“吉梨君……很担心吗？”


    罗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低声道：“嗯。”


    这次的麻烦太大了，牵扯的人太多。


    如果一起去玩的十二个人里，除了他和伽椰子，其他人全都陆续遇害……


    别说警察会怀疑到他头上，就连一般人自己恐怕都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吾好梦中杀人了”。


    伽椰子看着他紧锁的眉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地补充了一句：


    “吉梨君……那天晚上，山口同学让我陪她去厕所的时候……伽椰子感觉到外面……有不好的东西。”


    “什么？”罗柚猛地一惊，“你……你怎么现在才说？”


    这突如其来的惊呼瞬间打破了教室里故作平静的氛围。


    所有目光，包括正在讲话的荒木润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他身上。


    罗柚顿时意识到失态，连忙站起身道歉：“对不起，荒木老师，对不起大家……”


    然后尴尬地坐下，压低声音，急切地追问伽椰子：“到底怎么回事？你感觉到什么了？”


    见罗柚反应这么大，伽椰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顿时变得有些怯生生的，吱吱呜呜地解释道：


    “伽……伽椰子刚和山口同学走出房间的时候……它……它好像就在附近……但是，很快就感觉不到了……消失了……”


    她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伽椰子……经常能感觉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就……就没觉得特别要告诉吉梨君……对不起……”


    看着她这副样子，罗柚立刻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了。


    他连忙放缓语气，带着歉意道：“不，对不起，伽椰子，是我反应太大了，没吓着你吧？我不是怪你……”


    他叹了口气，心里也明白，其实即便伽椰子当时立刻就说了，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像现在这样，即使知道了有“不好的东西”曾经在旅馆徘徊，甚至可能跟上了日野浩夫，又能如何？


    下一个目标是谁？根本无法确定。


    就算退一万步，侥幸知道了下一个目标是谁，谁知道那鬼怪什么时候会现身？


    他又怎么可能24小时寸步不离地去保护一个甚至几个同学？


    这根本不现实。


    一整天，班上都笼罩在一种沉重压抑的气氛中。


    课堂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每个人似乎都心事重重，被恐惧和不安的阴影所笼罩。


    放学后，罗柚和伽椰子收拾好东西，沉默地随着人流往校外走去。


    罗柚的眉头依旧紧锁，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就在他们刚走出教学楼，正准备穿过中庭时，一个身影却快步上前，挡在了两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