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灯光昏黄,像一枚被陈年油垢糊住的琥珀,勉强勾勒出两个狼狈又怪异的影子。


    一个扶着,一个被半拖半拽着。


    陈宇飞的身体像一袋湿透了的水泥,每挪动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身上的味道更是重量级的灾难,酒精、呕吐物、汗液和垃圾场的酸腐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具有物理攻击性的恶臭,熏得林雪薇好几次都差点闭过气去。


    她一个平日里连香水都只用淡雅木质调的人,此刻感觉自己像是在扛着一整个移动的生化武器库。


    好不容易挪到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摇下车窗,探头一看,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先是嫌恶地扫了一眼满身脏污的陈宇飞,又看了看旁边还算干净利落的林雪薇,眼神里的潜台词很丰富: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想不开,扶贫也不是这么个扶法啊。


    “师傅,去最近的五星级酒店。”林雪薇面不改色地报出目的地。


    司机师傅的表情更精彩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年度最佳笑话,嘴角抽了抽。最终,对金钱的渴望战胜了生理上的不适,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从座位底下摸出一大块厚实的塑料布,动作麻利地铺在了后座上。


    “谢谢。”林雪薇把陈宇飞塞进车里,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


    一路上,陈宇飞都死死靠在车窗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那些五光十色的招牌,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团团模糊的光晕,什么也看不真切,就像他此刻支离破碎的人生。


    抵达酒店,门童训练有素地拉开车门,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但在看到陈宇飞的那一刻,那微笑明显僵硬了零点五秒。


    林雪薇扶着他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堂,所过之处,无不引来侧目。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氛的味道,这让陈宇飞身上的恶臭愈发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一滴墨汁掉进了纯净水里,突兀又刺眼。


    前台的接待小姐姐保持着极高的职业素养,全程微笑着办理入住,只是在递上房卡时,用一种非常委婉的语气补充道:“小姐,因为您朋友的状态……可能需要额外支付一笔深度清洁的押金。”


    陈宇飞的身体猛地一僵,头垂得更低了。


    “没问题。”林雪薇刷卡刷得眼都不眨一下,仿佛那笔不菲的押金不过是买了一瓶矿泉水。


    进了房间,她把陈宇飞往浴室门口一推,指了指里面:“进去,把自己洗干净。我给你十分钟,十分钟后你要是还这副鬼样子,我就把你从这儿扔下去。”


    说完,她“砰”地一声关上房门,隔绝了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


    浴室里,水声哗哗作响。


    陈宇飞站在淋浴喷头下,任由滚烫的热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水流带走了污垢、血迹,也带走了皮肤上那层麻木的冰冷。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口、手臂上满是青紫的瘀伤,那是被人推搡、殴打留下的痕迹。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浮肿的脸,镜子里映出一张他自己都快不认识的脸。苍白,憔悴,眼神浑浊,胡子拉碴,活像一个在天桥底下睡了半个月的流浪汉。


    这真的是他吗?


    那个曾经开着豪华跑车,一掷千金,被无数人簇拥着喊“飞哥”的陈宇飞?


    巷子里那道清冷的竹林幻象,和那句“唐门弟子,身在黑暗,心向光明”,又一次在他脑海里回响。


    他闭上眼,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身体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刚才的热血似乎只是梦境里的昙花一现,回到现实,他依旧是那个背负着巨额债务、被家族除名、被所有人耻笑的废物。


    林雪薇给了他一个短暂的梦,可梦醒之后,现实只会更加残酷。


    房间里,林雪薇也没闲着。她先是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送一套最大尺码的男士睡袍和一些基础的跌打损伤药品上来,然后便走到了落地窗前,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起。


    “喂?”秦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依旧清朗。


    “是我,林雪薇。”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一声轻笑,带着几分无奈和不易察觉的关切:“林大摄影师,终于想起我了?我还以为你在渝怀市乐不思蜀,忘了还有个公司等着你这位‘玄学顾问’呢。”


    “我没在渝怀,”林雪薇开门见山,“我在兴泰市。”


    “兴泰市?你去那儿干什么?”


    “救人。”


    “……又一个?”秦决的语气变得有些古怪,“我们帮会还有多少人等着你去拯救?你这是打算开启全国巡回救援服务吗,雪里寻梅同志?”


    林雪薇能想象出他此刻靠在办公椅上,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吐槽的样子。


    她没理会他的调侃,言简意赅地把陈宇飞的情况说了一遍。


    “……情况就是这样。他现在状态很差,一心求死。我需要证据,证明他是被陷害的。这件事,只有老周能办。”


    秦决在那头安静地听着,直到林雪薇说完,才缓缓开口。他的声音很沉,听不出喜怒。


    “林雪薇,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为了一个游戏里的朋友,你一个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跟地痞流氓动手,还想插手一个大家族的内部斗争。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


    他的话里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沉甸甸的担忧。


    林雪薇心里一暖,但语气依旧平静:“想过。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秦决又沉默了。他知道,这就是林雪薇。外表温和,骨子里却执拗得像块铁。她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你倒是挺有情有义。”他哼了一声,“为了这个‘小木桩’,连命都不要了。”


    林雪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家伙的傲娇老毛病又犯了。


    “你也一样,”她认真地解释,“我当初,也是很努力去拉你的。”


    她没有说那个“救”字。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她不想去戳他的伤疤。


    这句话似乎取悦了电话那头的人。


    秦决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行了。把陈宇飞的身份信息、他公司的资料、还有那个女骗子的情况,都发给我。我让老周订最早的航班过去。”


    “好。”林雪薇松了口气。


    “还有,”秦决补充道,“在老周到之前,你哪儿也别去,就待在酒店里。照顾好你自己,别让我从新闻上看到你。”


    “知道了。”


    挂了电话,林雪薇琢磨着,一会等陈宇飞出来,就让他把信息整理好,好转发给了秦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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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现在,她才算松了口气,也才感觉到一阵后怕和疲惫。回想起在巷子里,面对那几个混混时,如果不是系统给力,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浴室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陈宇飞走了出来。


    他换上了酒店宽大的白色睡袍,头发还在滴着水。洗去了满身的污秽,他那张原本俊朗的脸庞也显露了出来,虽然依旧苍白浮肿,布满伤痕,但至少有了几分人样。


    他低着头,走到林雪薇面前,声音沙哑:“谢谢。”


    林雪薇指了指沙发:“坐吧。药给你放桌上了,自己擦。”


    陈宇飞依言坐下,拿起棉签和药水,笨拙地处理着脸上的伤口。他不敢看林雪薇,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我联系了凌云科技的秦决?。”林雪薇率先打破了沉默。


    陈宇飞的手一顿,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错愕。


    凌云科技的秦决?


    那个在AI领域声名鹊起的商业新贵?


    “他会派人过来,帮你调查被骗的案子。”林雪薇继续说。


    她没有告诉他秦决是一剑凌云。她知道秦决的身份,并不等于就必须告诉所有亲友。尤其,陈宇飞现在还是这种处境。


    是否对陈宇飞坦白,还是看以后有没有必要吧。


    陈宇飞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变成了荒谬,最后化为一声苦笑。他放下了手里的棉签,颓然地靠在沙发上。


    “没用的。”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说给林雪薇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什么没用?”


    “我说,这一切都没用。”陈宇飞的眼神再次黯淡下去,那点刚刚燃起的人气儿,又熄灭了,“就算你找来神仙,就算你证明了我是被我二叔和林婉联手坑害的,又怎么样?”


    他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林雪薇,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在我爸眼里,我被骗,只能证明我愚蠢、无能,识人不清。他不会因为我是受害者就同情我,他只会觉得我更丢人了,更‘扶不起来’了。”


    “他不会给我第二次机会的。在陈家,输了,就是输了。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一切。”


    陈宇飞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所以,没用的。不管你怎么做,结局都一样。我……已经没有翻盘的资格了。”


    窗外,兴泰市的夜景繁华依旧,车水马龙,灯火璀璨。但房间里的空气,却因为他这番话,气氛格外的沉郁冷凝。


    林雪薇看着他那副彻底放弃抵抗、任由自己腐烂的样子,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她沉默了数秒,然后缓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陈宇飞没有抬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绝望里。


    林雪薇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把沾着药水的棉签强制按在他脸颊上的伤口。


    冰凉的药水触碰到伤口,带来轻微的刺痛,也让陈宇飞的身体一颤。


    他被迫抬起眼,对上了林雪薇那双平静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


    “机会可以自己找,资格也可以自己抢。”


    她看着他震动的瞳孔,语气愈发坚定。


    “陈宇飞,你听着。”


    “陈家不要你,你也不要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