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闹了好一阵，最后还是谢云野拿剪刀来，一刀咔嚓才分开。


    阮归揉着被扯痛的头皮，幽怨瞪着把两人头发打成死结的谢云野。


    谢云野两根手指放在胸前一点一点，四十五度仰头看天，嘴里嘟囔着：“人家也是好心嘛。”


    “好心？”阮归冷笑一声：“谁教你的，结发是把两个人的头发打死结捆在一起。”


    谢云野委屈巴巴：“我审题审的。”


    阮归：“……”


    眼见阮归又要开麦，谢云野眼珠子一转，视线落在屏幕上，话锋一转，大喊出声：“阮阮！有人过来了！”


    “有意思，还遇上同行了。”


    谢云野拔出渡云轻，手里捏着瞬发伤害技能，阮归紧随其后，已经提前捏好了一手控制。


    草丛轻轻一晃，阮归的控制技能瞬间脱手，草丛里埋伏着的两个人显出身形，一黄一青，极其眼熟。


    谢云野持剑飞身而上，在半空中就开始蓄力，剑气凛冽，压得野草苍天尽折腰，剑尖寒芒大盛。


    在春节活动秘境里，是看不见除了自己和情缘以外的人的ID的。


    距离拉近，谢云野忽然觉得眼前这两人有些眼熟。


    剑锋已然逼至两人天灵盖之上，血条都亮出来了，还好谢云野生性多疑，他定睛一看，心中起疑，随后眯起眼仔细辨认，大惊失色：“包子？等闲识得东风面？”


    “什么？”阮归听见他的喊声，但没听清他喊的什么，问道：“你怎么还不动手？”


    “动不了手啊。”


    谢云野还剑入鞘：“阮阮，这是自己人，快解个控。”


    自己人？


    阮归这才观察起两人的外观。


    好像……真的和那俩有点像。


    他比谢云野谨慎，先拉着谢云野退到安全距离，方才抬手解控。


    几人的对话以小气泡的形式浮现在众人头顶。


    [场景][云垂野]：包子？是你们吗？


    [场景][包子]：老大——！你真是慧眼识珠啊。


    [场景][包子]：呜呜呜，人家差点以为要鼠掉了。


    [场景][等闲识得东风面]：不好意思，没发现是你们。


    谢云野怀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单手托着下巴，嘿嘿一笑道：“包子？等闲识得东风面？你们两个……？”


    包子有些不好意思，发了个脸红害羞的emoji，解释道：“没有啦，我想玩玩这情缘模式，求东风姐陪我的。”


    谢云野偏头问阮归：“阮阮，你信不信？”


    阮归眼皮都没抬：“随便。”


    谢云野：“？”


    谢云野：“这怎么能随便呢？”


    他喝了口水：“我的意思是，不管包子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不在意。”


    谢云野眨巴眨巴眼：“那我呢？”


    “你？”


    阮归瞥他一眼，笑了：“你不能随便。”


    谢云野这才满意地坐了回去。


    阮归骨子里是个极其冷漠的人，怕麻烦，也懒得与人交际，又因为从小到大被家庭漠视，被边缘化，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他不得不学会看人眼色，对旁人的心绪变化极其敏感，一个眼神，一个皱眉都会让他不安。


    他是个极其矛盾的人。


    而只有在游戏里，他才不会下意识顾忌别人的眼光。


    他终于是他了。


    他可以遵循自己的本心，谁都不在意，谁都无所谓。


    唯有云垂野，唯有谢云野。


    是他的唯一，是他的例外。


    “谢云野。”


    阮归这么想着，突然开口喊了声身边人的名字。


    “嗯？”


    谢云野附耳来听，十成十的纵容，十成十的耐心。


    正是因为这个……


    阮归垂下眼睫，呼吸声都放轻了。


    谢云野在他心里太重要。


    他几乎是把阮归童年缺失爱与安全感通通补了回来。


    而正是因为这个……


    阮归变得更加惶恐，更加不安，住进谢家的这几天，他常常恍惚，总觉得一切只是他的一场美梦。


    醒来什么都不会有。


    不会有谢云野，不会有天下轶闻，他还在那狭小的杂物间，或者说，他从没走出过那里。


    谢云野现在说爱他，可他的爱能坚持多久呢？


    一辈子？一年？还是一个月？


    在谢云野并不知道他就是归去来兮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和他更进一步，哪怕他主动表明心意，也只是温柔而坚定的拒绝。


    那他喜欢的到底是归去来兮，还是阮归？


    如果玩归去来兮这个账号的人不是阮归，是不是……是不是他们根本不会走到一起？


    这个一直以来被他刻意忽略的问题，在今夜破土而出，藤蔓飞速占据他的整颗心脏。


    阮归越想越乱，眼神慌张的四处逡巡。


    他脑子里天人交战。


    一边说。


    不要再想了，现在这样不就很好吗？他说了喜欢你，他说了爱你，他对你这么好，这就够了。


    另一边说。


    你甘心吗？你甘心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吗？这不是矫情的胡思乱想，是因为你真的爱他，你真的重视他，你真的在意他，所以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所以想知道，他到底，爱不爱你……


    ……


    谢云野一边等着阮归的下文，一边还在跟包子拌嘴。


    [场景][云垂野]：你们俩怎么连前十都没进？


    [场景][包子]：哎呀，我们一路上碰见的全都是什么微积分概率论，看一眼我就头晕眼花想吐。


    [场景][等闲识得东风面]：志不在此。


    [场景][云垂野]：……？


    [场景][云垂野]：行吧。


    谈天说地间，最后的时间悄然溜走。


    谢云野和阮归拉了第二名两千分，毫无悬念拿下第一。


    两人的ID并排挨在一起，被系统全服通报了三遍。


    谢云野心里喜滋滋的。


    这个和当时两人携手打下的双人2v2排行榜不一样。


    那个不会全服通报，而且虽然大家都知道，打2v2的是情侣偏多，但也没说在这个榜上的一定是情侣。


    情缘赛，顾名思义，只有绑情缘才能打，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这跟全服官宣有什么区别？！


    “阮阮你看，咱们是第一欸，奖励已经发了，你快看背包，咱们穿情侣装！”


    谢云野乐得心里冒小花，扯着阮归的袖子甩来甩去时，阮归忽然开口：“谢云野。”


    谢云野立马撒开手，正襟危坐，笑得眉眼弯弯，问他：“阮阮大人有何指示。”


    “如果我不是归去来兮呢？”


    “如果我只是阮归呢。”


    阮归转头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正经，可细看之下，又会发现，他并不如他表现出的那般坚定。


    他瞳孔轻颤，眼底盈着破碎的忐忑：“你还喜欢我吗？”


    咚——！


    谢云野一下子被这个问题砸懵了，拿下情缘赛第一的喜悦都被冲淡大半。


    ——不好好答，他和阮归就完蛋了。


    这是他听到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


    他没搞懂阮归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手忙脚乱间，舌头跟打结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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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口，思绪一片混乱，剪不断，捋不清。


    “喜欢，我当然喜欢！”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先把自己的心剖开来，捧到阮归面前让他看。


    谢云野凑上前去，握住他的手，想像往常一样讨好地蹭蹭，一抬眼，猝不及防撞进一片破碎的水雾，他脑子嗡的一声，什么都不想了。


    他现在只想把人抱在怀里，轻声细语，极尽温柔，好好哄一哄。


    不管怎么样，肯定都是他的错。


    谢云野摩挲着阮归的手背，迎着他的目光，无比真诚：“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


    “等一下阮阮，你听我说。”谢云野打断他的话，这是他第一次打断他的话。


    阮归有些错愕。


    谢云野的反应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


    这人怎么看上去比他还慌？


    “你听我说。”


    谢云野又重复了一遍，握着他的手更用力，白皙的手背泛起一片红。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其实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并不喜欢你，甚至是有些讨厌的。”


    阮归眼神有一瞬间暗淡。


    “但你先听我说，阮阮，”谢云野敏锐地捕捉到阮归情绪的变化，侧脸贴上他的手背蹭了蹭，以示安慰：“因为我觉得，那不是真正的你。”


    “那天天气很好，我跑了小半个学校，想把你的外套还给你，刚好看见你在和一个学姐说笑。”


    “但我总觉得，其实那时候你并不想笑，也并不想和学姐说话，可你就是笑了，就是说了，我当时想，这个人真是虚伪。”


    他说着自嘲一笑。


    “但游戏里的你不一样，哪有奶妈一上来就砍人的，凶死了，还对我爱答不理的。”


    回忆起初见，两人眼底皆是星星点点的暖意。


    “其实游戏里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对不对？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谢云野说着，笑了起来，明眸善睐，连带着他眼里倒映着的阮归的倒影都变得明媚如春。


    阮归惶恐不安的心被慢慢抚平，他静静的听着，脑海中嘈杂的争吵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谢云野。


    眼前是谢云野。


    耳边是谢云野。


    全世界都是谢云野。


    “后来，我在图书馆遇见你，我们稍微熟一点了，是朋友了，你很优秀，我为我之前对你的鄙夷和不屑感到羞愧，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喜欢上归去来兮了，或者说，我已经喜欢上真正的你了。”


    “对你的喜欢占满了我的世界，然后，我就再也看不见别人了，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惶恐，我不能接受，因为那个时候……”谢云野拉起他的手，放在心口。


    咚咚！


    他心如擂鼓。


    东方人的爱总是含蓄的，他们耻于说爱，耻于表达爱。


    而谢云野说，说得热烈，说得缱绻，说得阮归心口滚烫一片。


    “我还在爱你。”


    “直到现在，也没有变。”


    “当我发现，阮归就是归去来兮，归去来兮就是阮归的时候，我在想……”


    “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才把自己藏得那么深，但你不说，我就不问，过去我来不及弥补，但未来……”谢云野眉眼柔和，一向锋利的五官，此刻是似水的柔情：“请不要放开我的手。”


    他不知道怎么说，所有一切的花言巧语在碰上心上人的那一刻，全部化为泡影。


    没有溺死人的情话，只有一颗笨拙的真心。


    阮阮，我把我心给你看。


    你不要难过。


    我真的会尽我所能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