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一号领导人亲自发布的“零号公告”，就像一剂强心针，很大程度上安抚了极热天气下，惶惶不安的人心。


    虽然家家户户窗外依旧是炼狱般的炎热景象，但一种“国家正在行动，我们必将胜利”的信念感，开始在华夏公民间传播。


    部分能够实现居家办公的行业，依托着尚未崩溃的网络系统，开始尝试逐步恢复工作秩序。


    这微弱的经济脉搏跳动，也给大家带来了一丝奇异的稳定感。


    外部大环境的安定，无形中也增强了乔野的安全感。


    她依旧保持着自己平稳的生活节奏，每天打水时，她刻意避开人潮涌动的高峰期；每隔一天的凌晨物资采购，她也雷打不动地参加。


    乔野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默默注视着临时市场上物资种类和价格的变化，她眼睁睁看着白面馒头从最初2元一个，一路飙升至10元一个，物价飞涨的速度令人心惊。


    7月8日，末世降临第八天，同时也是乔野没上班的第十天。


    一个意外的来电打破了午后的沉寂。


    天成会计师事务所的HR专门打来电话，客气地询问乔野，在如今部分行业逐渐恢复远程办公的情况下，她是否有意向重返工作岗位。


    乔野握着电话，看着窗外被热浪扭曲的空气，没有丝毫犹豫，委婉而坚定地拒绝了。


    “谢谢您还想着我，但我现在暂时没有上班的打算。”


    挂断电话，乔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包裹着她。


    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想回去，过那种拼命被压榨的牛马生活了。


    电视新闻和网络社交平台上，每天都能看到关于地下城市建设的喜讯，进度条似乎每天都在刷新。


    海水淡化技术的突破性进展，也让水资源短缺的问题看到了解决的曙光。


    在新闻报道里，地下种植基地和无土栽培的规模不断扩大，一片片绿油油的蔬菜在人工光照下茁壮成长。


    乔野能清晰地感觉到，一场由极端天气引导的，前所未有的产业结构巨变正在发生。


    然而，生存希望的另一面，是日益残酷的现实。


    室外温度已然攀升至61摄氏度，高温成了无形的收割机，每天都有大量体弱的老人没能熬过去，与世长辞。


    乔野朋友圈里有一位在火葬场工作的朋友，他发了一条极其疲惫的动态，称自己每天工作15个小时，等待火化的遗体依旧排成长龙，言语间充满了无力感。


    休息的间隙，乔野开始研究代号为“幽灵”的无人机的其他用途。


    它除了远程运送8公斤以下的物资外，还可以实现空中拍照和摄像。


    自从极热天气来临，被官方要求居家后，乔野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南湖小区取水点和小区斜对面的临时市场。


    这天下午三点，两个太阳无情地炙烤着大地的时候，乔野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升空。


    有1133的帮助，她可以轻松避开官方的空中监管；“幽灵”本身自带的隐匿功能，也让这台无人机自由地在天空飞行。


    透过“幽灵”的高清摄像头，乔野清楚地看到：公园里的湖水已经干涸，地表除了那些根系极其发达的耐旱树木还在苦苦挣扎，几乎所有绿色植被都已化为枯槁的干柴。


    生机正在消失，大片大片的灰黄景象，看得人心惊肉跳。


    普通的口罩早已无法阻挡空气中日益增多的有害颗粒和未知污染物，患呼吸道疾病、肺病和奇奇怪怪皮肤病的人数激增。医院人满为患，就连走廊和大厅里都挤满了身患重症的病人。


    极热天气带来的次生灾害，正在悄然扩大它的伤害范围。


    直播间的观众看得揪心，纷纷提醒乔野外出务必佩戴好防毒面具，不要心存侥幸。更有观众直接打赏了“全智能空气净化器”，希望能优化她出租屋内的空气质量。


    乔野能获得这么多观众的喜爱，并非偶然。


    她的乐观、慷慨、以及那种在绝境中依然认真生活的劲儿，感染着每一个人。她无偿送出亲手钩织的毛线作品，大方分享精心制作的美食，只要直播间有人遇到困难求助，她总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不知不觉中，乔野的直播间已经开始榜上有名。


    无论是直播时长榜，还是直播打赏榜，亦或是直播热度榜，都可以看到乔野的名字。


    名声越大，随之而来的黑粉也就越来越多。


    直播间有人严厉地质疑乔野，既然提前48小时就知道末世要来，她为什么不告诉国家？自己的安全屋，为什么不上交国家？


    有人骂乔野自私，也有人骂乔野格局小，更有甚者说乔野的轻松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她没有心！


    乔野并没有无视这些评论，她偶尔有空也会看看。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网暴，这也很符合能量守恒原理。毕竟我得到了这么多，总要失去一些东西。我从来没说自己是圣母，我的确自私，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


    面对直播间的质疑和谩骂，乔野的心态没有崩，承认自己不好也没有那么难。


    “我不会为自己辩解，喜欢我的朋友也无需跟厌恶我的人吵架。我就算是金子，也做不到让每个人都喜欢。好啦，我们来喝点快乐水吧！”


    乔野拿出100瓶冰可乐，送给直播间里想要品尝的观众。


    她生活在直播镜头下，这是她获得安全屋附加的条件，乔野不会真的把那些谩骂的话语都记在心里。


    眼下，极热天气还在持续，希望与绝望并存。


    乔野想着几天没有联系李富贵，于是主动拨通了他的电话，关心他和他父母的状况。


    电话依旧是秒接，李富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乔野，你知道的，我爸以前就爱鼓捣些草药，晒干了存着，我妈又收拾得妥当。昨天我们全家嗓子都不舒服，我爸找出些草药熬了水，喝了才好了点。”


    乔野心下稍安，赶紧把自制的简易空气净化装置方法告诉他，叮嘱他们尽量不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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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


    李富贵的语气却低沉下去：“乔野，这天气还会更热吗？现在都63度了！我从窗户看出去，外面的田野全都黄了，枯了！昨天……昨天有一块田自己就烧起来了，烧了好大一片！幸好村里的民兵队来得快，打了隔火带，不然肯定要烧到房子……”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哽咽。


    “现在村里家家户户都挖了地窖，地下是比上面凉快点儿，可是闷得慌，空气也不好。我感觉，地下肯定有很多看不见的病菌。乔野，你说，我们会不会……会不会全都被热死，被晒成人肉干？”


    乔野听着发小声音里的恐惧和绝望，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她只能努力用平静的语气安慰他，告诉他国家已经有了应对计划，地下城市也在建了，再坚持一下，再多等几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挂断电话，乔野的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连物资相对充足，家人都在身边的李富贵都如此悲观，那些孤立无援、濒临绝境的人，恐怕内心早已绝望崩溃。


    她心里清楚，小范围的骚乱和动-乱肯定已经发生，只是被官方严格控制了消息的传播。


    像周启明那样的退伍军人被紧急召回，本身就说明了极热天气的严峻程度远超表面看到的平静。


    国家正在用复工的消息和地下城的蓝图努力安抚民心，但只要这两个太阳依旧高悬，致命的高温持续一天，根本的危机就一天未曾解除。


    7月11日，预料之中的危机终于彻底爆发。官方通知，每人每日的打水量再次削减，仅有2升。


    这一点点生存资源的再次压缩，成了压垮南湖小区居民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天取水时，大规模的动-乱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乔野通过“幽灵”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清晰地看到了那宛如地狱般的场景：有人像疯了一样扑向那些刚刚接到水的人，抢夺他们手中宝贵的水桶和水瓶。哭喊声、咒骂声、厮打声混杂在一起。


    更可怕的是，有人拿着锤子、铁棍等工具，疯狂地砸向那台维持着最后水源供给的机器。


    “砰！砰！砰！哐当！”金属扭曲、碎裂的声音刺耳无比。


    最终，三十多个被绝望和疯狂吞噬的居民合力，竟然将那台沉重的供水机器猛地掀翻在地。


    “哗！”


    机器内部残存的水瞬间涌出，漫延在滚烫干裂的地面上。


    下一秒钟，让乔野永生难忘的画面出现了。


    那些刚刚还在疯狂打-za-抢-夺的人们，仿佛失去了所有理智，像动物一样争先恐后地扑倒在地，不顾一切地将脸埋进那混合着尘土、机油和未知污染物的污水里，贪婪地、疯狂地吮吸着……


    无人机的高清摄像头，清晰地记录下了这一张张因绝望和疯狂而扭曲的面孔，以及那在热烈阳光下反射着诡异光芒的水渍。


    乔野坐在客厅里，看着屏幕上的景象，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瞬间传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