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终于照亮了她的脸。


    眼角是倔强不肯落下的湿意。


    “冷柠栀！”余烬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听着！这种事，不是你拿来交易的工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因能量和眼前景象而翻腾的躁动，语气斩钉截铁：“我是需要你的能量续命，我也承认我很想变强。”


    “但我余烬，再混蛋，再吊儿郎当，也他妈干不出趁人之危、用这种手段去占一个女人便宜的事！”


    他松开握住她肩膀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神锐利如刀：


    “你想要摆脱它，可以！我们一起想办法，用更安全、更有效的方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当成一件物品，随便就丢出去！这种事……”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必须是你心甘情愿，真正想要的时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甩掉一个包袱！”


    “你，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知道这个什么所谓的能量给我带来了什么吗？”


    “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我的朋友！都是因为这什么狗屁能量离开了我！”


    “就连你，刚刚都差点被我给害死！！”


    冷柠栀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被他推开的手臂无力地垂下，眼中那层强行维持的冰冷和决绝彻底碎裂，只剩下巨大的难堪、被看穿的脆弱和一种更深沉的绝望。


    她猛地扯过被子裹住自己，像只受伤的刺猬蜷缩起来，背对着他，肩膀无声地耸动着。


    余烬看着月光下那颤抖的、单薄的背影，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中五味杂陈。


    “没事，有我在！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余烬的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穿透了冷柠栀压抑的啜泣。


    他看着月光下那蜷缩的、颤抖的背影，心中那份玩世不恭被一种深沉的怜惜和共鸣取代。


    他挪动身体，慢慢靠近那个冰冷的、被绝望包裹的人。


    他没有强行去掰她的肩膀，只是伸出一只手，带着试探，轻轻覆在她裹紧被子的肩膀上。


    那肩膀单薄得惊人，隔着柔软的布料也能感受到下面紧绷的肌肉和细微的震颤。


    “冷柠栀，”他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你说得对，我不完全懂你经历过什么。”


    “失去父母、亲人、朋友……那种痛苦，只有自己知道有多深。”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朦胧的月色，仿佛穿透了时光，“但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稍微能理解一点点。”


    他的手指在她肩头微微收紧，传递着无声的支撑。


    “我五岁那年，”余烬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然，与他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判若两人，“我父母也离开了。”


    “不是意外，也不是生病，而是……因为他们也身负一些‘特殊’的东西，被‘麻烦’找上了门。他们把我藏好，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房间里只剩下他低缓的叙述声和冷柠栀渐渐平息的抽泣。


    “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没人知道我的来历，也没人知道我父母是谁，为什么消失。小时候不懂，只知道哭，想爸爸妈妈。后来慢慢大了，才隐约明白，他们离开，可能也是为了保护我，不让我卷入他们那个‘麻烦’的世界。”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结果兜兜转转，我自己还是沾上了‘麻烦’，还快把自己玩死了。”


    他感受到手掌下身体的颤抖似乎缓和了一些，虽然她依旧背对着他。


    “所以，你说你因为这能量失去亲人朋友……我信。”


    余烬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种被‘特殊’诅咒，被它夺走一切的感觉……我懂。那种觉得自己是灾星，靠近谁就会害了谁的恐惧……我也懂。”


    他深吸一口气，“但我现在也知道了另一件事——这力量本身没有错。错的是那些觊觎它、利用它作恶的东西，就像缠着你的那个‘那东西’，就像害死我父母的那些‘麻烦’。”


    他轻轻用力，将她裹紧的身体，连同被子一起，小心地转了过来。


    月光下，冷柠栀的脸上泪痕未干，眼眶红肿，平日里的冰霜尽褪，只剩下狼狈的脆弱和一丝怔忪。


    她看着他，眼神复杂，似乎第一次真正看到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男人内心深处那道深刻的伤痕。


    “别想着把它丢掉，冷柠栀。”余烬直视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是你的一部分。就像我身体里这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是我的一部分。丢不掉的。我们能做的，是学会掌控它，驾驭它，让它不再成为我们的诅咒，而是……武器！保护自己，也保护想保护的人的武器！”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珠。


    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


    “我不是什么圣人，也贪生怕死，需要你的能量活命。但我刚才说的，不是哄你。”


    他的语气无比认真，“我们一起想办法。我帮你弄清楚这能量的本质，帮你控制它，赶走那个缠着你的脏东西。你帮我……嗯，顺便让我多活几年？就当是……互帮互助？”


    他试图扯出一个轻松的笑，但在看到她依旧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时，那笑容也显得格外温柔。


    冷柠栀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深藏的伤痛，那份理解，还有那份即使身处泥泞也要挣扎向上的光。


    长久以来筑起的冰墙，在这一刻，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透进了久违的暖意。


    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上，淹没了之前的绝望和羞愤。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前倾，额头轻轻地抵在了余烬的肩膀上。


    这是一个无声的、卸下所有防备的姿态。


    余烬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臂，小心翼翼地、轻轻地环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隔着薄薄的睡袍，他能感受到她肌肤的冰凉和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惫。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两人交错的、渐渐平稳的呼吸声。


    月光温柔地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在地板上投下依偎的剪影。


    冷柠栀紧绷的身体在余烬并不宽阔却异常安稳的怀抱里，一点点放松下来。


    巨大的情绪消耗带来的疲惫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


    抵在他肩头的脑袋，也渐渐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完全依靠着他。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微的泪珠，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却已经安然阖上。


    她睡着了。


    在余烬的怀里，像终于找到港湾、卸下所有重担。


    余烬一动不敢动，维持着环抱她的姿势。


    感受着怀中人清浅的呼吸拂过颈侧，感受着她身体传递过来的那份沉甸甸的信任和脆弱。


    他低头，只能看到她柔顺的发顶和一小段光洁的额头。


    心中那股因她崩溃而升起的沉重感，此刻被一种奇异的、酸涩又柔软的情绪取代。


    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安稳地护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微凉的躯体。


    窗外的月光静谧流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