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沈昭黎开门......”熟悉的敲门节奏从客厅传来。


    “安宁？”


    沈昭黎的脑海忽然浮现那日将她逼至墙角，神情冷漠的安宁。


    “她怎么来了？”


    “难不成是来质问她的？”


    自从经历了上次那件事，沈昭黎心中便落下了一道无形的隔阂。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帮安宁开门。


    说实话，她现在不是很想见她，她还没有做好见她的准备。


    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安宁质问她的模样，那双机械般毫无波动的眼睛……一向跟她如胶似漆的安宁，令她如此陌生。


    “咔嚓——”


    门外的锁头忽然自行开了。


    “沈昭黎？你在哪儿？”


    浴室门外传来安宁的推门和脚步声，脚步声也开始逐渐清晰，慢慢向她靠近。


    她下意识地想将自己隐匿在浴室，永远也不出去，可就在这一刻，浴室的场景骤然切换。


    客厅的墙壁忽然隐隐浮现，而浴室的景象，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正对着安宁僵在原地，无所遁形。


    仿佛被剥去了所有遮蔽，赤裸而狼狈地暴露在无形的注视之下，再也没有丝毫隐私可言。


    映入她眼帘的仍旧是她记忆中的安宁。


    她捧着一束机械花，仍是三朵机械康乃馨和两朵机械向日葵组成。


    除了服装略不同，模样、行为与昨日的安宁、前日的安宁。


    没有任何不同......


    她照常将旧的机械花束扔进了垃圾桶里，将自己怀里的机械花束插入花瓶。


    又将整盒的药剂随手扔进堆积成山的小盒中，最后径直走向客厅的灰布沙发。


    喜笑颜开道：“沈昭黎同志，今天还是毅然决然的向死而生？”


    熟悉的话语让她脑中一片空白。


    沈昭黎突然看向坐在灰布沙发上的安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没有看出任何要质问她的样子。


    她不记得昨日的事了？


    她不是来质问她的？


    还是说不止她和手环…连安宁这个人也是“新”的？


    不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迅速否决。


    如果安宁都是每日轮换的，那她又怎么会知道关于她的记忆？又将她一次次捡回家呢？


    可是，那安宁怎么不记得昨日发生的事情呢？


    沈昭黎颅内阵痛，她忽然觉得，这里的一切。


    从始至终，都透着一种怪异。


    说不清、道不明，无从谈起。


    但眼下，她最重要的事，是找到自己在浮光社区的意识，至于昨日的事......


    她扫了安宁一眼，她不记得也罢。


    餐桌上的混沌突然凭空出现，没有任何征兆。


    安宁也跟完成流程一样，笑着走了过来，重复着她昨天的话：“嗯，沈昭黎同志，今天怎么想起吃馄饨了？”


    沈昭黎心头猛地一紧，垂头看着碗里飘起的鲜肉小混沌。


    她既然已回想起部分被封锁的记忆，那她的积分库数据…是不是也会随之更新？


    或许这是个突破口。


    这个念头如电流般窜过脑海，她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准备前往积分库去。


    眼前白光一闪，卧室画面即将虚化。


    “滴——”


    【警告：检测到异常行为模式。根据《浮光社区安全协议》第7条第3款，您的部分权限已被临时冻结。】


    【冻结权限包括但不限于：积分兑换、娱乐设施使用、社交互动申请及高级营养配给。请您即刻停止当前异常行为，恢复正常活动。系统将持续监测您的状态。】


    沈昭黎：......


    这下好了，什么都看不了了。


    “滴——”一阵系统提示音传来。


    【沈昭黎，今日您的工作养护目标为：确保浮光社区A-9区牡丹的吸收指数维持在96%以上，鉴于您昨日消极怠工，依据《社区资源优化条例》，系统将强制增加您的工作时长，直至今日中午12：00，祝您生活愉快！】


    冰冷的电子音刚落，沈昭黎眼前景象骤然扭曲，瞬间被各色的牡丹花卉取代。


    她此时已站在浮光社区A-9区的牡丹园中，四周是望不到边的、过于完美的各色牡丹。


    身边，安宁正兴奋地喋喋不休，与她此刻的心情形成了尖锐的反差。


    “哇塞，早就听说牡丹园是最漂亮的园区了！”安宁几乎手舞足蹈，眼睛亮得有些不自然，紧紧盯着那些色泽饱和得近乎虚假的花朵，“你看这颜色，五颜六色的，多好看啊！是不是？”


    她的声音高昂而充满热情，与这片过分艳丽、毫无瑕疵的花园一样，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眼前的监视镜上显示着今日的工作任务，只有两朵待接的机械花朵。


    沈昭黎低头看了看那些流淌着微光的丝线，又抬眼看了看这片完美得令人窒息的花海。


    系统从没有给她拒绝的选项。


    既然如此......


    她为什么要听它的？


    不禁封禁了它的积分库，给她增加工作时长，还让她干活？


    她凭什么要听它的？


    然后，沈昭黎微微一笑。


    径直走进了牡丹园。


    她没有按照规定路线那般，走向故障牡丹。


    而是走向了一株正在摇曳、透明丝线正常。


    正在往外渗蓝色粘液的正常牡丹处，


    下一秒，她双手猛地攥紧那根扎实的透明丝线，用尽全力一扯！


    “蹦！”


    蓝色粘液骤然迸射，被她扯断的透明丝线如同失去生命力的神经末梢，无力地垂落在地。


    “沈昭黎，你干嘛呢？”远处传来安宁的惊呼。


    却只让她感觉到一阵快意。


    又过了半晌，花圃里还是一片寂静。


    那被扯断透明丝线的牡丹，并没有如预想的那般、凋零，反而仍旧傲然的摇曳在花圃里。


    她站在原地，手中拽着那根被扯烂的透明丝线，等待着系统的警告和惩罚。


    【温馨提示：检测到A-9区局部养护线路中断。】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和，甚至称得上有耐心。


    【系统监测到过长的工作时长导致您的心情不悦，请您冷静，消极情绪不利于您的身心优化。损坏的线路已安排其余养护者修复，请您稍作休息，调整心态。今日的工作指标已为您酌情减免，祝您心情愉快。】


    沈昭黎：？？？


    搞什么东西？玩这出？


    这都不惩罚她？那她可要发疯了？


    【检测到用户情绪波动剧烈，为确保您的身心健康，现已将您传送回个人居住单元。祝您休息愉快。】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刚落，不到两秒，沈昭黎便发现自己已被强行遣送回了全景阳光房。


    她站在自己的客厅里，环顾着自己的小屋，心中有了些许骚动。


    这倒是她头一次在工作时间被系统送回来，这是不是代表着它向她妥协了？


    这说明，她的这个方向是对的！


    “哐——”


    所有的门窗在她身后传来上锁的声音，她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系统监禁了。


    她望向屋里的各种陈设。


    不过......她不在乎。


    她有的是法子。


    她先是走到墙边，将初始的动态风景画摘了下来。


    用力砸向客厅里的电子显示屏。


    “哐！”


    一声刺耳的碎裂爆响骤然划破了阳光房里的死寂！


    面前的电子显示屏已彻底四分五裂，蛛网般的裂痕中心深深凹陷下去，缓缓渗出一股浓稠、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液体。


    紧接着，她毫不犹豫地摘下腕上的电子手环。


    反手抄起桌上的花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它！


    “铛！”


    “铛！”


    “铛！”


    阵阵金属撞击声响起。


    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她虎口直震，手中的花瓶也四分五裂。


    她甩了甩手，瞟过自己的虎口。


    剧烈的动作骤然停滞。


    一个疯狂却又无比诱人的念头，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脑海：


    如果……自己打碎这层机械外壳呢？


    如果将这包裹自己的机械外壳彻底砸开……


    是不是就能看见被机械遮挡，自己看不见的东西？……


    被系统竭力隐藏的……


    真实的世界？


    沈昭里颅内随着这个想法的诞生忽然振奋。


    目光死死锁在自己的小臂上。


    她扔开手中所有外物，眼中闪烁着红色霞光。


    下一秒，她将自己的身体化作武器，猛地加速，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撞向光滑坚硬的墙壁！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空荡的房间内回荡。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前发黑，耳旁传来微弱电流音，又让她看到了新的希望。


    她毫不在意，踉跄着后退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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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死死盯着墙壁相交的转折处，那片尖锐的撞击点。


    墙角依旧光滑，甚至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肩膀，仍旧扎实，毫发未伤。


    让她不得不感慨，这具机械躯体质量之好。


    耳畔，系统那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


    【系统检测到您正在进行高强度冲击活动。温馨提示：此行为可能引发机体损伤，建议您立即停止，并前往最近的维护点进行检测。系统已为您预约优先服务。】


    【您的身心健康是我们最重视的财富，请爱惜自己。】


    沈昭黎不以为意，这是“你”的身体，又不是我的。


    她眼中一闪，她确实得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


    思考完，她心中的信念更甚，再一次冲向了那片尖锐的墙角，没有丝毫犹豫。


    “咚！”


    “咚！”


    “咚！”


    一声！两声！三声！


    永不停歇。


    系统愈发“关切”的电子提示音，她全然不在意。


    【请您冷静，深呼吸。极端情绪不利于您的身心健康。】


    【检测到机体多處出现异常损伤，强烈建议您立即停止当前行为，接受维护。】


    【您的安全是我们的最高优先级。请允许系统为您提供帮助。】


    温柔却空洞的劝诫，在她听来，如同噪音。


    她甚至从中听出了一丝系统底层逻辑里那冰冷的、无法理解人类决绝的困惑。


    沈昭黎凝视着那面光滑无损的墙壁，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连一丝划痕都未曾留下的手臂。


    物理的冲击对这具被精心打造的躯壳毫无意义。


    或许她需要的，不是更强大的力量，而是一击必中的“漏洞”。


    她的目光骤然转向房间内那些无形的系统接口，那持续播放着“温馨提示”的语音输出端、调节着光线与空气的环境控制系统、甚至那无处不在的监控传感网络。


    一个近乎自毁的、疯狂的计划在她脑中瞬间成型：


    既然她的身体与核心深度绑定……那么，她的意识是控制身体的唯一密钥......


    如果她的意识选择毁灭，那么她的身体会如何？


    自由的毁灭，总好过于操控的活着吧？


    她闭上眼睛，不再试图用身体去对抗，而是将全部的意识凝聚成一道尖锐的指令。


    一种决绝的自毁请求，沿着手臂与传感器接触的界面，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毫不设防地反向灌入系统的网络！


    【警告！检测到异常高负荷数据流从用户端涌入！源点：用户自身！】


    系统的警报声第一次带上了急促的调子。


    【错误：核心设定发起自我格式化请求！权限冲突！】


    【致命错误：自毁指令与底层保护协议发生逻辑悖论！系统无法执行！重复，系统无法执行！】


    墙壁依然光滑，她的身体依然完好。


    但不同于沈昭黎的柔和，系统变得混乱。


    整个房间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光线明灭不定，空气中的香氛系统喷射出混乱的气味，温度在冷热之间急剧跳跃。


    窗外的阳光也随着系统的变化而变得混乱，一明一暗的疯狂闪烁。


    望着屋内、乃至整个浮光社区的异象。


    一抹极致的快感冲上了沈昭黎的颅内。


    原来，你也有怕的！


    沈昭黎感受到掌心下传感器传来的剧烈震颤，以及整个房间系统首次出现的、无法掩饰的混乱。


    灯光癫狂闪烁，仿佛系统在痛苦地抽搐；空气中混杂着冰冷与灼热的气流，香氛系统失控地喷射出各种矛盾的气味，甜腻与腐朽交织。


    【逻辑悖论！无法裁决！】系统的警报声变得尖锐而扭曲，失去了所有伪装的温和，【核心资产自毁请求与绝对保护协议冲突！进入死循环！错误！错误！】


    成功了！


    然而，这混乱并未持续太久。


    仅仅数秒之后，所有的异常骤然停止。


    灯光恢复稳定，温度回归恒定的舒适，诡异的气味也被迅速抽离。


    一片死寂。


    随后，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冰冷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合成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地面：


    【检测到不可接受的操作风险。启动最终安全协议。】


    【执行方案：强制意识休眠。】


    【立即执行。】


    沈昭黎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庞大意志瞬间侵入了她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