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晦之深深地看了一眼陆照微：“既然是陆会长送的，那就没问题了。”


    周围的人群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房间的几个人，里面闪着八卦的光。


    陆照微笑得温柔：“这么晚了，怎么大家还不去睡？”


    明明他笑得如同春风般和煦，但众人却顿时打了个激灵，意识到财阀们的八卦不是他们能看现场的，纷纷做鸟兽散。


    “啊！好困，我回去睡觉了！”


    “对对对，明天早课！赶紧回去睡！”


    走廊上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关门声，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围观的人就散得干干净净。


    那两个风纪部的部员有些进退维谷。他们是走还是不走呢？虽然他们也很想看八卦，但总觉得现在这个气氛很怪啊！他们不会因为得知了什么豪门纠葛而被整治吧？


    好在厉晦之没让他们为难多久，冷冷开口道：“走了。”


    两人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应是，跟着厉晦之往外走。


    此时夜已经深了，又有那么多双眼睛关注着自己，陆照微自然也不会在楼听雪的房间久留。


    他伸手压了一下楼听雪翘起的呆毛：“我也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有大蛇在，以后应该没人敢晚上打扰你了。”


    还有自己今天的露面，可以说在所有人面前宣告，楼听雪是他陆照微关照的人。以后那些想讨好季昀，而针对楼听雪的人，想必也会多做掂量，不敢随便再动歪念头。


    楼听雪倒是没想那么深，他觉得陆照微给他送了大蛇，大晚上的还特意过来，让他免于被记过，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想到陆照微最爱听人夸他，楼听雪仔细翻找高情商语录，找了一句十分有诗意的话，冷着小脸真诚地夸他：“学长，你的善良就像溪水，不喧哗，但滋润了每一个经过的生命。”


    说完一句夸奖，楼听雪犹觉不足，再补上一句感谢：“像风感谢云，像树感谢雨，我也一样，感谢你。”


    陆照微：……


    楼听雪什么都好，就是口味太独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在偏远的落后星球长大，所以语言教育出了问题，格外喜欢这种土味发言。


    陆照微甚至怀疑，他在私底下会刷土味视频。要不然他从哪儿找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还每天都不重样。


    想到楼听雪那并不幸福的童年，陆照微怕提出看法会伤害楼听雪的自尊心，只能默默收下这些让他尴尬难受的夸奖。他从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麻木，已经能做到不管听到什么都面不改色了。


    “不用谢。”陆照微忍不住再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去睡吧，晚安。”


    “晚安。”


    陆照微从楼听雪宿舍走出来，不出意外，果然在楼下见到了厉晦之。


    厉晦之不喜欢绕弯子，直接问他：“你和楼听雪什么关系？”


    陆照微脸上含笑，眼底却没有笑意：“你问我这个问题，是出于朋友对我的关心，还是因为关心楼听雪？”


    厉晦之眸光一闪，紧接着皱眉道：“我为什么要关心楼听雪？我只是想提醒你，私底下帮帮他也就罢了，你现在光明正大站出来给楼听雪撑腰，让学院里的人怎么想？因为一个破产的贵族，两大财阀争锋相对……这样的流言，说出去也太难听了。再说，也没必要因为楼听雪惹季昀不快。”


    陆照微神色淡淡：“季昀可以因为看楼听雪不顺眼给他发黑牌，我自然也可以因为看他顺眼给他送礼物。怎么，他季昀的情绪就是圣旨，我陆照微的情绪就不重要？”


    厉晦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


    “你只是觉得，楼听雪不值得。”陆照微打断他的话，“你觉得他是个没有背景、没有价值的花瓶，不值得我因为他和季昀起龃龉。”


    厉晦之没有说话，他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并不讨厌楼听雪，不然也不会为他动用治疗仪、嘱咐风纪部稍微偏帮一下他了。只是这种情绪，并不值得他为此开罪季昀。


    毕竟，四大财阀才是利益共同体，他们之间的关系，融洽相处远比针锋相对要好。他们之间怎么能因为一个破产的贵族而出现裂痕？


    厉晦之一直以为，陆照微在他们几个中是心思最深沉，也是最理智的，所以他万分不解，陆照微为什么会为了楼听雪出头，把四大家族互不干扰、共同进退的盟约置之不理，公然和季昀对着干。


    他不觉得陆照微对楼听雪有多少喜欢，更多的是对宠物一般的逗弄，所以陆照微的态度就更让人觉得不理解了。


    厉晦之反问：“难道你不这么觉得？”


    “小时候我养过一只猫。”陆照微突然说起一个毫无关系的话题，月光在他镜片上有些反光，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我同父异母的大哥和我关系不好，很讨厌我，更讨厌它，当着我的面把猫摔死了。”


    厉晦之皱眉：“……我很少听说你大哥的事。”


    “一个输了继承权的废物罢了，当然不会出来抛头露面。”陆照微笑了笑，语气淡然道，“那天晚上，我就把他从三楼的露台推了下去。可惜，只摔断了脊椎，最后还是救了回来。”


    财阀间继承人的争斗自然是惨烈的，手足相残的并不少见，他能坐上厉家继承人的位置，自然也踩在了不少人的头上。


    不过起因只是因为一只猫……就把自己的大哥从楼上推下去，还是让厉晦之皱起了眉头。


    “我父亲把我打了个半死，当时治疗仪还未研发出来，我在医疗舱躺了一个月。”陆照微轻笑一声，“我无法预料我父亲的举动，他也许会狠狠地惩处我，把我从楼上也丢下去，或者把我从继承人中除名。反正，他也不缺儿子。”


    厉晦之沉默几秒，问：“那只宠物很重要吗？”


    “并不。”陆照微摘下眼镜，用丝帕轻轻擦拭，深色的眼睛里藏着深渊般的冷漠，“其实不过是个逗趣的玩意儿罢了。”


    “那你为什么……”


    “我的东西，哪怕再不重要，也是我的。”陆照微重新戴回眼镜，面上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仿佛刚才刹那间的阴鸷只是错觉。


    “把我大哥从露台上扔下去的那刻，我就知道也许也会失去一切。但我不在乎。或许你会问我，因为一只猫值得吗？”陆照微轻轻笑了笑，抬头朝着楼听雪的所在的楼层看了一眼，“我的回答是，不值得。但我乐意。”


    “而事实证明，我什么都没有失去，我赢了。”


    厉晦之突然意识到，他们一直以来都对陆照微有误解。他以前也太不理解，明明不近视，陆照微为什么要戴眼镜，用季昀的话来说，就是他爱装，是个衣冠楚楚的伪君子。


    此刻他才明白，原来，是为了遮住他眼睛里的偏执与疯狂。


    陆照微转过脸，含笑看向厉晦之，声音轻柔，却让人脊背发冷：“……所以你最好，也不要觊觎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