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们想提议走的，但刚一开口，汤三少就指一指走在前边的汤团圆，说：“你们谁去劝四小姐？”


    这谁敢劝？他们老汤家不讲理的，回头四小姐不高兴，老汤家人不会怪四小姐疯疯癫癫，这家人只会怪他们这些护卫不好。


    一行人路过了市集，就是汤团圆进独桥镇时，看见的市集。原本很热闹，人头攒动的市集，这会儿竟然萧条了，没几个人在，摆摊的小贩们都不见了。


    “都去官衙了？”汤团圆咂舌，她跟元故知三个人说：“官衙那边有多少大的地方，可以站下这么多人吗？”


    老道：“人是不是太多了？”


    他来过独桥镇的，就算这里是西北的一个重镇，但人也是多的过分了啊。


    “你们没发现吗？”老道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些人里壮年男子太多了。”


    汤团圆没听懂老道这话的意思，道长是嫌街上的男人太多了？这就不讲理了啊，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啊，你不能不让男人们看热闹吧？


    元故知明白老道在说什么，拿着武器的男人太多了，这就不正常了。但元故知无所谓，热闹越大，元大夫越高兴。


    胡疯子也感觉不对，从这些扛着棍棒的男人的脸上，他看见了他当年的表情，是那种豁出一切后，想毁掉所有的疯狂。


    “我们，”胡疯子想说，我们要不然还是回客栈吧，这个热闹看的，搞不好要送命啊。


    但没等胡疯子说完话，他们一行人拐过弯，独桥镇最大的建筑，开了六扇门的官衙，就在他们的面前了。


    街上站满了人，汤团圆往前挤，汤三少一帮人没办法，只能跟着她往前挤。


    “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事，”汤团圆边往前挤，边跟老道嘀咕。


    老道：“全是人，这有什么可看的？”


    元故知这时说：“前边在打人。”


    身遭有太多的人在说话，所以汤团圆没听见打人的动静，“谁被打了？”


    汤团圆的这个问刚问完，前边的人群突然往后一退，汤团圆几个人正拼命往前挤呢，这样一来，汤团圆几个人就到了人群的最前边了。


    被打的是个老大爷，全白的头发和胡子稀疏，身上穿着的衣服破烂得已经不能算是衣服了，抹布都比老大爷身上的衣服要体面。


    两个差役在打这老大爷，用拳头，用脚踢，打得这个老人口鼻出血，在地上乱爬。


    “哈哈哈，”官衙的人一阵哄笑。


    “这老东西真像一只狗啊。”


    “老狗！”


    几个站在后面的差役在叫骂。


    “税已经收到十年后了，”有跪在地上的农人哭喊着：“我们刚遭了蝗灾，家里没有粮了，没有粮了！”


    “没粮？那你们是如何活着的？”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人，站在官衙的台阶上，大声喝问道。


    汤团圆当即就想过去抽这师爷大耳括子了，你说的这是人话？


    又站着听了听，汤团圆听明白了，独桥镇这边十里八乡的税，已经被官府超额收到十年以后了。数月前，一场蝗灾，让本就种地困难的西北农人们颗粒无收。


    现在官府又要收税，农人们家里都有人饿死了，他们哪儿还交到起，超额到第十一年的税？村子里的年轻人，跟税官起了冲突，官府便出动了军队。许多年轻人被打死了，还有的，被抓进了大牢。


    “听说昨天晚上牢里动刑，打死了好几个，”老道挤在人群里打听了一圈，跑回来跟汤团圆说。


    打人的衙役这时又多了好几个，他们挥舞着杀威棍，痛打着来跟县太爷要说法的农人们。


    你们只是一帮泥腿子，你们的命贱得，都比不上县太爷家的看门狗，你们还想见县太爷了？


    汤团圆想上去跟这帮衙役拼了，可她一个生在和平年代的人，她没经历过这种地狱场面啊。汤团圆脑子在嚷嚷，她要打死这帮王八蛋，可她的四肢僵硬着，根本动弹不了。


    人群这时候保持不了冷静了，开始骚动起来。


    “起！”有人在这时大吼了一声。


    汤团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站她身旁的老道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弓箭手，有弓箭手！”


    官衙的围墙、屋顶，还有官府附近房屋、楼房的顶上，早已埋伏好的弓箭手露了头。


    “都跪下！”分管军队和治安的县尉对人群大声喝令：“不然我们就放箭了，你们都得死！”


    又一声军中的命令，“进！”


    步卒从官衙附近的众多巷子里，几户住宅里冲出来，将人群包围了，手里的长枪全都枪尖对着人群。


    “跪下！”县尉又一声暴吼。


    刚刚还群情激奋的人群，突然又安静了下来。除了汤团圆和汤三少这一行人外，大家伙儿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营养重度不良的模样。


    老道冷汗又下来了，催汤团圆说：“不行了，要见血，四小姐你快催三少出面啊。”


    汤团圆忙就扭头找汤三少，可她前后左右都是人，哪儿有汤三少的人影啊。


    陷在人群里的汤三少这时也着急了，这要一放箭，把他和他小妹射死了怎么办？他们就是来看个热闹，他们太也太冤了。


    “我是汤……”


    “没活路了，跟狗官拼了！”


    汤三少扯着嗓子要自报家门的时候，跟他同时出声的，是人群里的一个瘦高的汉子，他边喊边就冲出了人群。


    就跟事先说好了一样，汉子一冲，人群里就有人扔石头，而且人数众多，石头如雨点一般，扔向了占领了高处的弓箭手们。


    弓箭手们没有防备，不少人被石头砸在了头上，眼睛上，瞬间的工夫便伤损了不少。


    “跟狗官拼了！”


    “杀狗官！”


    “各位乡亲，为我儿报仇啊！”


    “爹，娘，不孝子为你们报仇了！”


    ……


    安静的人群现在又成了沸腾的水，民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现在到了他们覆舟的时候了。


    汤团圆混在人群里，也冲了上去。挥拳头，她就冲着踢打老大爷的衙役过去了。


    她从刚才就想打死这人了，现在……，好吧，一但过了茫然无措和恐惧这一关后，汤团圆现在无所畏惧了，她要打死这个狗衙役！


    老道还在愣神呢，胡疯子大吼着打死狗官，从他身边跑了过去，追着汤团圆去打衙役了。


    有什么东西，在胡疯子的身上复活了，这让他既亢奋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