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内的气氛，因剑无心的到来而瞬间凝固。


    张大牛那蒲扇般的大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背后的板砖法宝，肌肉虬结，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洪荒巨兽。


    赵无极更是往前一步，挡在了楚风身前，脸上那狂热的表情褪去，换上了一副“为CEO挡刀”的忠诚与决绝。


    就连一向沉稳的风芷若，都暗自扣住了一枚家族秘传的遁空符，眼神警惕。


    五十万上品灵石的“罚单”，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足以让任何一个元婴修士动杀心。


    这家伙，难道是想不开，来这里玩同归于尽的？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剑无心那张冷峻的脸上，没有半分杀意。


    他的眼神，依旧空洞，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其心中留下倒影，但那股曾经冲霄的剑意，却被他收敛得干干净净，像一柄藏入鞘中的绝世凶器，内敛，却更加危险。


    他无视了如临大敌的众人，目光穿透一切，直直地锁在那个悠哉悠哉坐在主位上，甚至还有闲心品了一口灵茶的青年身上。


    “我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他的声音，像他的剑一样，没有丝毫感情的起伏，冰冷、生硬、直接。


    “哦？”


    楚风放下茶杯，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来，


    “剑道友，我们集团的‘售后服务’可不包括退款。“


    “罚单一旦开出，概不退换。”


    此言一出，连风芷若都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剑无心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似乎也因此僵硬了一瞬。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制着某种翻腾的情绪，沉声道：


    “我不是来寻仇的。”


    他顿了顿，仿佛说出下面的话，耗费了他巨大的心力。


    “你的那种……‘剑蝶’，我看过了。”


    “以量破巧，以本伤人。虽然是外道，但……很有效。”


    这是他，一个将剑道奉为生命唯一真理的剑痴，第一次，亲口承认了“外道”的价值。


    这相当于让他自己否定了过去的一部分信仰。


    “所以呢？”


    楚风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欣赏着猎物一步步走进自己设下的陷阱。


    “所以，我想通了。”


    剑无心缓缓道，


    “大道万千，能登顶者，即为正途。”


    “万剑宗的剑舟，已经数千年没有本质的突破了。”


    “我们固步自封太久了。”


    他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渴望与决心的火焰。


    “这次拍卖会的‘穿越者遗骸’，我万剑宗也想要。”


    “但雷家势在必得，我们未必争得过。”


    “我可以代表万剑宗，为你提供全部的财力支持，助你拍下此物。”


    “条件是，”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遗骸中关于‘动力核心’的机关术传承，必须与我万剑宗共享！”


    话音落下，满室皆惊！


    风芷若美眸圆睁，满脸的不可思议。


    剑无心，这个出了名的孤高剑痴，居然会为了技术，向刚刚羞辱过自己的敌人低头合作？


    赵无极的小本本都快被他捏烂了，他激动得浑身颤抖：


    “天呐！这就是会长的‘人格魅力’吗？”


    “连敌人都被我们的‘企业愿景’所折服，主动上门要求‘带资入股’！”


    楚风笑了。


    他当然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剑无心是万剑宗的少主没错，但他上面还有宗主，还有一群思想僵化的太上长老。


    这群老古董，守着所谓的“剑道正统”，对一切“外道”都嗤之以鼻。


    剑无心想要推动宗门革新，必然阻力重重。


    这次的“穿越者遗骸”，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一项技术，更是一把能撬动宗门保守派，为自己巩固少主地位，扫清未来道路的利剑！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合作伙伴，而是一个能打破规则，能无视传统，能帮他把这件事做成的“破局者”。


    而自己，升天集团的楚风，无疑是最佳人选。


    想通了这一点，楚风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剑道友，你的‘商业嗅觉’，很敏锐嘛。”


    他赞许地点了点头，


    “我原则上，同意你的‘投资意向’。”


    剑无心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但是……”


    楚风话锋一转，


    “商场如战场，亲兄弟明算账。”


    “为了保障我们双方的‘合法权益’，避免日后出现‘商业纠纷’，我们必须签订一份具备‘法律效力’的协议。”


    说着，他从储物戒指里，慢悠悠地取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长达数米的金色卷轴，在桌案上“哗啦”一声展开。


    卷轴上，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众人看不懂的条款。


    “这是我方草拟的《关于“穿越者遗骸”项目联合竞拍、技术共享及股权置换的对赌协议》V1.0版本。”


    楚风指着卷轴，开始如数家珍地介绍起来。


    “首先，关于‘知识产权归属’问题。”


    “遗骸的所有权归我方，技术解析权归我方，你方只享有‘动力核心’部分为期一百年的‘非排他性技术使用授权’……”


    “其次，关于‘合作模式’。”


    “你方作为‘财务投资人’，负责提供本次竞拍的全部资金。”


    “我方作为‘技术合伙人’，负责操盘。”


    “事成之后，你方支付的技术授权费，我们可以用‘万剑宗剑舟制造总厂30%的干股’来抵扣……”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业绩对赌条款’。协议生效后，万剑宗的新一代剑舟，十年内的市场占有率和利润增长，必须达到协议规定的标准。”


    “如果达不到，我方有权启动‘优先清算权’，以一灵石的价格，强制收购你方抵押的全部股权……”


    楚风每说一条，剑无心的脸色就白一分。


    什么叫知识产权？


    什么叫非排他性授权？


    什么叫对赌？


    什么叫优先清算权？


    这些词，他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比最深奥的剑道总纲还要晦涩难懂！


    他感觉自己的剑心，那颗通明透彻、一往无前的剑心，此刻被无数条看不见的因果丝线给缠住了，变得混乱不堪，甚至隐隐有要崩溃的迹象。


    这哪里是什么合作协议？


    这分明就是一份卖身契！


    风芷若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她出身四大世家，对这些商业手段略有耳闻，但也从未见过如此环环相扣、步步是坑的阳谋！


    楚风这已经不是在算计剑无心了，他这是想把整个万剑宗都绑上他的战车！


    最终，在楚风那“友好”的目光注视下，剑无心挣扎了许久，还是咬着牙，伸出了手指。


    一缕精纯无比的剑意，从他指尖飞出，化作一个“剑”字，烙印在了卷轴的末尾。


    剑意烙印，等同于神魂誓约，不可违背。


    “合作，愉快。”


    楚风满意地收起卷轴，对着面如死灰的剑无心，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


    至此，升天集团的“朋友圈”，第一次，将触手伸进了一流势力的核心层。


    ……


    不夜城，通天拍卖行。


    巨大的环形会场座无虚席，穹顶之上，是模拟出的璀璨星河，美轮美奂。


    楚风一行人，在妖月的亲自引领下，进入了位置最好的一间顶级贵宾包厢。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会场，并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对面包厢的雷千绝，那霸道的雷光，即便隔着阵法，也清晰可辨。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雷千绝身边时，瞳孔，却骤然一缩。


    只见雷千绝的身旁，赫然坐着一个身穿天心圣地服饰的青年。


    那青年面容俊朗，气质却冰冷到了极点，仿佛不含一丝人类的情感。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冻结。


    他似乎感应到了楚风的目光，缓缓抬起头，视线越过喧嚣的会场，精准地落在了楚风……身旁的慕容雪身上。


    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种看待一件属于自己、但暂时被别人弄脏了的物品时，那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慕容雪的身体，微微一颤，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天心圣地，慕容天！


    他居然，和雷家的人混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