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疑误生

作品:《登云

    苏远澄直起身子,看向屈邵,眼底惊疑不定。


    会是巧合吗?


    就算他在刺史府都安插了眼线,也不至于知道她和李弘朗在茶室里做了什么。


    退一万步,即便知道又如何,她也未做什么逾越之事。


    饶是如此,掌心仍被渗出的细汗浸湿了。


    若屈邵知道自己还想着逃跑,是不是连出门的自由都不会有了?


    屈邵似乎也不急于得到答复,好整以暇地将小案几上的茶具和零嘴一一收入侧柜的多宝格中,放上棋盘,随后取出两盅棋子。


    苏远澄却缓缓开口:“我不与大人对弈。”


    屈邵手下动作微顿,抬眸瞧她,也不问为何,只用指尖转着一枚黑子,就那么静静地注视她。


    两人似乎都心知肚明,却没有人率先戳破那层窗户纸。


    气氛渐渐降至冰点。


    苏远澄却忽然动了,她坐到屈邵身侧,纤纤玉臂勾住他的脖颈,唇角微微上扬,笑盈盈道:“我可不要与大人下棋,大人什么水平?来欺负我一个只看过几页棋谱的小女子?”


    她俯身凑近,女子的幽香霸道地占据了屈邵的鼻腔,锁骨的红痕与其下的春光闯入屈邵的眼帘。


    他眼中情绪翻涌,她却仍未察觉,还在他耳畔挑衅道:“大人说的有趣之事,便只是下棋吗?那真当无趣得很。”


    话音刚落,便整个人被屈邵抱起,放在棋盘之上,裙摆带倒了棋篓,黑白子哗啦啦散落一地。


    屈邵低叹口气,嗓音暗哑:“不该叫你小女贼,该叫你小妖精才是。”


    左手圈住她不堪一握的腰肢,俯身攫住红唇,带了些气力辗转厮磨,手臂逐渐收紧,像是要将人拆吞入腹。


    这个吻来势汹汹,不过片刻苏远澄便已眼泛泪光,气息微乱,云鬓簪斜。屈邵却仍旧衣冠楚楚,清冷无欲地吻去她眼角的泪。


    底下,指尖拈着的黑棋却借着裙摆遮掩,悄然而上,觅向隐秘。


    苏远澄被他的大胆惊出了更多的泪,后悔地想将作恶的人推开,却反被禁锢得更紧。


    “放松些,阿橙。”屈邵的声音仿佛自天边而来。


    见无法挣脱,她索性放任自己沉沦。


    微凉的棋子贴弄着温热的红珠,海底的断崖倾泻着欢愉的波澜。


    未至最后,娇躯已软了半边。


    她迷离的眼激得屈邵青筋直跳,受限于场合,只能用修长的手指代替旖念。


    马车在一处奢华宅院前停了许久,方有一男子横抱着裹在墨色大氅里的女子下车,步履沉稳,却又似十万火急般向卧房而去。


    车厢内散落的棋子自会有人收拾,但无人会察觉,少了一颗浸满水光的黑子,此刻正静静躺在屈邵掌心。


    *


    暮色四合,卧房的青砖黛瓦被一颗参天梧桐,掩在院落深处,隐约可见空落落的枝桠中,翘出的金黄走兽檐角。


    自雕花月亮门而入,穿过一片稀罕的万花拥簇天青釉盆栽,便可见尽头的清漆莲纹门,门楣两侧挂着两盏宫灯,已被小仆点亮,红烛的暖光透过窗棂洒入处处奢贵雅致的房内。


    苏远澄就是在这卧房中用完膳的。


    此时的罪魁祸首却端坐于床沿,一脸神清气爽。


    被乜了一眼,屈邵摸了下鼻见,讪笑问她:“卫邑的夜市声名在外,阿橙可要去逛逛?”


    苏远澄擦擦嘴,语气疏淡:“我在卫邑住了这么久,夜市少说逛了有十余趟,我可不稀罕。”


    屈邵含笑道:“阿橙就当陪我去罢。”


    “不要。”苏远澄倨傲地扬起下巴。


    被她拒绝了,屈邵也不恼,低笑让步:“那便跟我去府内逛逛。”


    说着便作势要来抱她。


    虽是新宅子,仆从侍卫确是一应俱全,苏远澄可不想在众人前出这个丑,赶忙下床穿鞋:“我能自己走。”


    月光懒洋洋地躲在云后不肯赐下皎洁,他们所到之处却灯火通明。


    见她需要提着裙子小跑才能跟上自己,屈邵不由放慢了步伐,走在她身侧。


    “此处园子倒是别致,”苏远澄环顾四周,好奇问道:“这是在哪?我竟从未听说过。”


    屈邵看了眼身后,陈戈立即快步上前:“此乃前朝藩王旧邸,因要价太高一直没能出手,也就未有名字。”


    “你可想给此园取个名?”屈邵温声询问。


    苏远澄却兴致缺缺:“我可不比大人有文化,还是大人来取吧。”


    “既如此,便唤作‘如晦园’罢。”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


    他侧眸望向身侧之人,眼神缱绻。


    闻言,苏远澄也不由侧目。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他倒是含蓄而大胆。


    园子多处仍在修缮,苏远澄被领着走到书房。


    两大排黑漆木架将书房划分成前后格局,穿过珠帘,可见两张雕花翘头梨木书案,一左一右摆着,正中立着一只三足错金凤纹铜炉,一缕浅白的香雾盘旋着飘出,慢慢散入窗棂打下的光晕中。


    屈邵指着窗角道:“不是要教你读书吗?便在书房内为你设了个座处,看看可还合意?”


    苏远澄上前轻拂桌面,檀木光润,雕工匠心,一看便知,用的上好材具。


    见她不置一词,屈邵走上前,低头问道:“怎么,不喜欢?莫非比不上你铺子楼上那简陋的小房间?”


    苏远澄瞧他一眼,轻盈地跃上案桌坐下,裙摆的褶皱如层云般舒展开。


    她平视屈邵,挑眉回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此处再好,总归也不是我的。”


    “谁说不是你的。”


    屈邵失笑,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契,拉过苏远澄的手,放入她掌心。


    “大人这是?”苏远澄眼带疑惑与警惕。


    此处宅院必定价值不菲,就这么给她了?


    屈邵摩梭着指下凝脂,笑道:“收了便是你的,我还会要你拿什么来换不成?”


    “想不到大人如此大方,”苏远澄从善如流地收起地契,眨眨眼,唇角俏皮地勾起:“那我便勉为其难领大人去逛逛夜市罢。”


    她的双足就悬在桌下来回晃悠,裙摆被鞋尖一下一下撩起又垂落,窗外的风也偏爱她,轻轻为她拢好鬓角散落的碎发。


    屈邵爱极了她这娇俏的小模样,忍不住从侧边将人怀住,在她眉心烙下一吻。


    *


    卫邑的夜市灯火如昼,热闹处几乎摩肩接踵,两侧的小摊小贩皆卖力吆喝着他们的货品。


    屈邵从前在京中见的都是奇珍异宝,去边关又是日日泡在军营,此刻乍见这些民间小物,倒觉新奇,时不时便让苏远澄试带些小饰品小面具,而后就要将摊位全盘包下。


    却被苏远澄拦住:“只是逛个夜市,大人何必如此大排场,您都买完了,别人还逛不逛了?”


    “你倒是为逛街之人考虑,”屈邵挑眉轻笑,“却不知那摊贩想不想我全数买下?”


    话虽这么说,他终究只买下一支鸾鸟木簪和两个兽首面具。


    二人皆身姿出众,仪表非凡,站在一处极为登对,惹得往来之人频频侧目。


    苏远澄不喜招摇,便取过屈邵手头的老虎面具带上,留他看着手里剩下的兔子面具,哑然失笑。


    正漫步间,陈戈忽然近前对着屈邵耳语几句。


    屈邵神色未变,只帮苏远澄扶正歪掉的小老虎面具,温声道:“有事需得处理,你且逛着,倦了便回如晦园歇息。”


    苏远澄微微点头。


    屈邵却又凑近道:“阿橙求求我,兴许我就留下陪你了呢?”


    她才懒得理他,轻推他的肩头,示意他快些离开。


    屈邵心下些许怅然,但很快恢复往日淡漠的模样,将护卫留下护着苏远澄,只带着陈戈走了。


    夜市确实令人目不暇接,可陪小安生来多了,于她已没什么新鲜的了。苏远澄本欲打道回府,一行人却被拥簇着去看花灯的人流推搡着冲散。


    “姑娘没事吧。”兰翠率先找到她,将她带到墙边,与人群隔开。


    苏远澄摇摇头,面色却有些凝重。


    方才险些跌倒,有人扶了她一下,待站稳后,她的手中便多了一张纸。


    “孤本涉及科举舞弊,沙口酒楼见面详谈。”


    暖冬也带着侍卫从人群中挤出来了,不由感慨道:“看花灯的人也太多了吧。”


    “是有点多。”苏远澄不动声色收好字条,柔声道:“不如我们也去前边酒楼寻个雅座看花灯,既清静些也看得清楚。”


    两名婢女自是应下。


    来到雅间坐定,苏远澄凭窗眺望,忽然感慨道:“许久未曾吃到陈记的蜜枣糕了,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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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味、五仁馅的尤其好吃呢。”


    暖冬立马接话:“奴婢去给姑娘买。”


    “何须你去,让侍卫跑一趟吧。”苏远澄含笑望她。


    “他们可弄不懂挑样式口味,还是奴婢去吧。”暖冬跃跃欲试。


    “也是,”苏远澄一副被她说服的表情,“兰翠一同去吧,护着些暖冬。”


    兰翠却面露迟疑:“奴婢还是留此护着姑娘吧。”


    苏远澄却笑了:“大人让你来护我,可这门外皆是大人亲卫,我能出什么事?”


    她神色一转,目光锐利,语气骤沉:“莫不成,大人让你来,是监视我的?”


    见素来温和的姑娘沉了脸,气势反倒更加慑人,暖冬急忙将兰翠拉走。


    将两名婢女支开后,不过片刻,便有一人从幕帘后走出。


    正是李弘朗。


    不戴苏远澄开口询问字条是何意,他却先郑重地作了个揖。


    苏远澄忙侧身避开:“李兄这是作甚?”


    李弘朗苦笑道:“今早是我之过,未曾考虑过福娣姑娘的清誉,实在太过狭隘。”


    苏远澄但笑不语。


    见状,李弘朗知她没有计较,便转入正题:“今晚冒昧相邀,一是赔罪,二是求姑娘相助。”


    “不知姑娘可听过前些年的科举舞弊案与先太子自戕之事?”


    苏远澄闻言坐正了身子:“略知一二。”


    曌元六年,一学子敲登闻鼓状告太子操纵科举、结党营私,列讼状实证数十条,舞弊案震惊朝野,太子因而被禁足府内,却于三日后自刎于明镜堂内。女帝大恸,将此案封存,令众人不得再谈,以保全先太子最后的体面。


    可民间仍众说纷纭:有人说先太子芝兰玉树,定是政敌栽赃构陷;有人说是先太子查到先皇去世真相,被女帝痛下杀手;也有人说曾看见先太子自戕当晚,密不透风的明镜堂有人影出入……


    “不瞒姑娘,”李弘朗神色凝重,“我断定,科举舞弊案另有始作俑者,而先太子的死因,及一切的真相,正藏在那册孤本里。”


    寻常人听闻这等秘辛,早就慌了手脚,苏远澄却面上云淡风轻,不慌不忙地啜着茶。李弘朗心中更是坚定自己的选择。


    择她为盟,定不会错。


    便接着道:“科举舞弊案涉及先太子清白,若能寻到证据为其翻案,姑娘与我都能入陛下的眼。届时,姑娘要脱身也有倚仗了。”


    苏远澄却宠辱不惊,问道:“此等秘闻,李兄又是如何得知的?”


    李弘朗垂眸掩去痛色,轻声回道:“我有一好友,是先太子幕僚,亦卷入此案。他于我,如师如兄,他出身贫寒且品性高洁,定不会替太子做下这等舞弊之事。我上下打点才得以去死牢中见他,他却不肯自证清白,只求我收好他房内珍藏的《冰玉集》孤本。”


    “直觉告诉我,那并不简单。”李弘朗抬眼,神色肃然。


    “可我赶到时,好友旧物早已被抄走充公,我动用人脉,才查到《冰玉集》几经辗转,竟被送到了南院,也就是朱闵手中。他爱护非常,这两年我想尽办法,始终未能得手,因而请姑娘相助。”


    苏远澄摩梭着茶杯边沿。


    理智告诉她不要掺和,直觉却告诉她这是难得的机会。


    谁能于雪中取火且铸火为炬,谁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危险,从来,都只会成为她妆点生涯的门面。


    “这事,我做。”苏远澄语气不容置疑,“但我不止要当李兄获取孤本的棋子,我要知晓后续所有。”


    听她答应,李弘朗心中大定,自是应允:“至于送姑娘入南院,我会想别的办法,不会太久,姑娘且放心。”


    苏远澄颔首。估摸着婢女们也快回来了,她便出门让侍卫下楼替她添一壶梅花茶、一壶菊花茶,且娇气嘱咐要一套新的青瓷茶盏。


    两名侍卫见楼梯口也有人守着,想着快去快回,便从命离开。


    趁此间隙,苏远澄挥手示意李弘朗抓紧出门。


    谁知,对面雅间的门也在此时打开,屈邵一袭月白长袍跨过门槛。


    三人正巧撞上。


    此时关门已是来不及了,李弘朗的身形也不是她能遮挡住的。苏远澄对上屈邵神色莫测的眼,僵在原地。


    屈邵却是气极反笑。


    这不是他的小老虎吗?倒跑这偷起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