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情欲现
作品:《登云》 和园书房,自有人将苏远澄与李妈妈的对话一一回禀,屈邵静静听着,手指轻叩扶手:至少眼下,那小女贼还是在替他做事,且再给她一次机会罢。
“嗯,知道了。”
令人继续盯着后,屈邵唤了暗探前来,将苏远澄昨日所述记于纸上,递出道:“即刻着人往羌族西凉、京都以南一带探查,密级定为天,直接向我回禀。”
凉凉的目光扫过众人:“这次还查不到,尔等便不必回来了。”
三名暗探神色一凛,齐齐应是,领命退去。
*
三日后,襄镇郊外,马家庄子,演武场内。
两道缠斗的身影时分时合,一人使长枪,枪意凛冽,一人使木棍,棍风多变。一个左右虚晃后,长枪直取命门,却被看穿。木棍侧身一横,借力挑起长枪。枪缨震颤,硬用蛮劲压住木棍挑飞之势。木棍沉腕一竖,紧贴枪杆,旋转疾进。长枪步步后退,稳住身形,却被木棍据高跃起,一点在虎口,长枪脱手,木棍锁喉,胜负已分。
马常清仰天大笑,双手抱拳道:“屈将军好武艺!马某服!”
“校尉何须多礼,今日不论身份,只是两个武夫,痛快打一场罢!”
屈邵收回木棍,负手而立,一身摄人气场,尽显大将风范。
“好!好一个痛快!”马常清抚掌称善,见屈邵风姿,心中的天平已悄然倾斜:“不瞒将军,这两年来,我苦苦支撑,从未有过痛快日子。”
“也曾有人同我把酒畅言,让我心生希冀,”马常清苦笑:“可如今我还在这,他却被褫职遣返,再上不得战场、杀不得敌寇。”
屈邵只静静听着这名老将把多年的苦楚愤懑倾泻而出,他知道此时需要的不是宽慰,而是感同身受。
马常清也曾热血,不服于宦官弄权,与主将陈元平一同抗争过,只是结果往往不如人意。
“您与我二叔一般年纪,可愿我唤您一声马叔?”屈邵轻声道。
“不可不可,折煞我也!我岂可与屈二将军相提并论!屈二将军死守岐关,抵御辽贼,满城兵马战至最后一人,以血肉之躯挡下万人攻城,寸土不让,其壮烈足令山河泣血!”马常清声线发颤。
“马叔不可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仗要打。您领三千人奇袭石门,着五百人急送军辎,若无您当日违命之举,宕城何存?陈将安在?”屈邵轻拍老将曾扛过枪林箭雨的肩。
“屈将军,屈将军!”马常清铭感五内,已是情难自抑,热泪盈眶,坚定抱拳:“若有用到老夫之处,万死,不辞!”
二人四目相接,盟约已成,无需多言。
*
和园卧房。美人倚窗,素手捻卷,暖日穿牖。
脚伤未愈,苏远澄难得过了几天舒心日子,不需要每天被溜、不需要时刻谋划,还能全身心投入到典籍研读中,似乎回到了当初考公的时光。
只可惜没有纸笔,无法记笔记,只能靠理解记忆。
毕竟她可是在“看话本”,哪需要用到纸笔呢?
要说这几日唯一的糟心事,便是那牙行小丫头。
几日前,苏远澄将人唤来,小丫头得了一身新装,总算不是宽大透风的旧衣了。
“来这几日可还习惯?”苏远澄温和问道。
“习惯习惯,姑娘大恩,我不知怎么感谢。”小丫头连连点头,很是局促。
“不必,你的口音像我家乡那边的,”苏远澄将“家乡”二字咬得格外重。
她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借着润喉偷瞄小丫头的神情,未察觉问题,方才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可记得家在何处?”
“我,我没有名字,”小丫头犹豫片刻,跪下重重地磕了个头,“还请姑娘赐名。”
“快起来,快起来。”她的举动让苏远澄心生疑虑,太像个古人了,但未知全貌,便不予置评。
“求姑娘赐名。”小丫头倒是很倔,跪着不起。
苏远澄叹了口气:“既如此,你便唤初夏吧。”
最终,她还是将人要到了身边,同素春放在一块。
这几日,苏远澄多次旁敲侧击,试探初夏,却始终没个究竟。
她总觉小丫头并不像表面那样单纯,看出自己对她感兴趣,便常给些模棱两可的回答,吊着她的胃口,像是怕她失了兴趣,怕被丢回牙行。
苏远澄一向不反感为求生存的聪明人,因而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也不会恼羞成怒。她很有耐心和时间,且就算真是同乡,也未必能带她回到现代。
当下,还是演好自己的角色,重获自由再行谋划。
因而这几日,苏远澄学得格外用功,连屈邵几次驻足于门外都未曾发现,当然也无人告诉她就是。
二人自还骨山后,便再无交谈。
外头隐隐有了流言,说她伤了脚不能服侍屈邵,便失了宠,更有甚者说她是逃跑被抓回,打断了腿,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也在此时,一匹快马进了城。
屈家暗探一向以快著称,毕竟战场瞬息万变,时效性极强。只是他们一向活动在边地,京府以南并无太多人手,故而探得消息已是三日之后,跑死了几匹马,总算送到了襄镇。
“禀主子,永授十二年,汀州确有五岁女童走失案,因其母孕期好食甜橙,乳名便唤阿橙,而今,其父母皆已过世,唯余一兄尚在人世,其眉眼与牡丹姑娘有两分相似。”
“永授十二年,至今十九年,年龄也约莫对得上。”屈邵轻轻挑眉。
暗探接着报:“且西凉密阁的阁主,并不识得牡丹姑娘的画像,并断言西凉细作,绝无姑娘这般人物。属下同时探了各个通关要塞,姑娘也非自外而来,应是梓州平民无疑。”
“好!此次探查者,皆重赏!”屈邵垂手而立,眉宇生辉。
自昨日收下马常清后,今日又得以吃下一颗定心丸,屈邵只觉神清气爽,意气风发,迫不及待想见到他的“宠姬”。
屈邵一向随心所欲,想什么便做了,负手拔步,向后院卧房而去。
他这几日来过多次,且不许人通传,此时洒扫的丫鬟见他也只是静静地退至一旁屈膝行礼。
谁曾想,拨开珠帘,却见闲窗锁昼,美人酣眠。
屈邵下意识屏住呼吸、放轻脚步,悄悄走近。许是睡得不熟,苏远澄还是惊醒过来,神态迷离,慵起无力,青丝散乱,香腮飞红,雪肤微皱,一双盈着水光的杏眼呆呆地觑他。
屈邵被看得喉头发紧,好一会儿才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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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道:“我在外秋风载途,你倒好,在这海棠春睡。”
苏远澄似醒非醒,却还记得被领导说偷懒绝不能找理由,只低头认错:“大人,是我不该崴了脚。”
总觉得她在暗讽,屈邵垂头看向曾经细白的脚踝,此刻却微微肿胀,知她也确实委屈,也就轻轻揭过:“在看什么?”
说着,拿起她膝上的书。
封面入目是《周易》,屈邵双眉微动,可一翻开,里面竟是些情情爱爱的桥段,哑然失笑:“你闷房里看话本竟还这般遮遮掩掩,真是掩耳盗铃……还玷污圣贤。”
苏远澄被说得脸一红,起身夺过话本,嗔了他一眼,心中却是庆幸自己晚间偷闲读起了话本,否则此时,屈邵看见的就会是一本披着《男狐夜访香闺》的周易了,那才叫玷污圣贤呢。
屈邵被她这娇俏的一眼看得心头发酥,转身落座圈椅,淡淡宣布道:“今夜我歇在此处。”
这话无疑是重磅炸弹,炸得苏远澄思绪破碎,慌乱之下口不择言:“大人没有自己的房间吗?”
屈邵嗤笑一声:“和园本就精巧,你没发现,只一主房与一客房吗?”
她还真没发现,苏远澄听出屈邵的潜台词,心怀希冀地试探道:“那我这就搬去客房,不扰大人安寝。”
屈邵不置可否,只反问道:“你说,宠姬有不被宠幸的道理吗?”
“可我们,不是做戏吗?”苏远澄回想起屈邵那些被她下意识忽略的欲色,心下微沉。
“阿橙,你是个聪明人。”屈邵呷了口茶水,直言:“你我早该同榻,不过前几日军务繁忙,我宿在书房罢。”
苏远澄面无血色,屈邵这一手打得她措手不及、毫无对策,心下惶恐,只能拿话刺他:“大人不是素来爱洁,不会碰妓子的吗?”
“是,是极。”屈邵没料到她会推脱,怒极反笑:本来没想碰她,可却也轮不到她说不。
重重地放下茶盏,屈邵起身,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晌。
见她的小脸愈发苍白,屈邵心中叹息,语气柔了下来:“过来替我更衣。”
“不是有丫鬟吗?”苏远澄微楞。
听到她这也要拒绝,屈邵当即冷了脸:“我素来不喜丫鬟近身。”
命运还捏在他的手里,苏远澄并不想此时触他霉头,只能踉跄起身,低着头伸手去够屈邵的腰带。
谁曾想这普普通通的腰带竟有双层,苏远澄的手绕着屈邵劲瘦的腰身细细摩梭一周,才在后腰找到了带头。
由于要在背后解带,苏远澄不得不微微俯身,整个上半身近乎贴在屈邵腹前,一股若有若无的木棉轻香拨弄着他的鼻翼,正如女子的指尖屡屡拂过他的后腰。
屈邵觉得有些地方即将脱离他的掌控。
所幸此时苏远澄解开了腰带,替他褪去了外衫,正要将手伸向亵衣时,屈邵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不必,我去沐浴,你且先安置。”
说罢大步离开,逃也似的走入内间。
苏远澄心乱如麻,哪敢宽衣,屈邵并未给个碰不碰她的准话,且连未来会不会真的放她离开都不得而知。
出尔反尔的狗男人。
浴房水声哗哗,声声砸在苏远澄心上,恍得她想不出对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