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王青山的血脉，就这样沉沦下去。


    车流开始缓缓移动。


    林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重新发动了汽车。


    车子驶过那个摊位，他从后视镜里，又看了一眼那个桀骜的背影。


    他觉得自己最近好像变得越来越心软了。


    以前的他，任务就是任务，杀伐果断，从不多愁善感。


    可现在，他会为了队员的前途铺路，会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英雄后代而感到愤怒。


    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想把王艳兵拉回正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种叛逆期的少年，你越是强硬，他反抗得越厉害。


    需要一个精通心理学的人，来慢慢引导，解开他的心结。


    林辰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另一个女人的身影。


    沈清安。


    那个冷静、睿智，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心理学专家。


    这件事，找她帮忙最合适不过。


    想到沈清安，林辰又想起一件事。


    他好像……还欠着人家一个承诺。


    一个一起“疯狂两天”的承诺。


    林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带着些许期待的笑容。


    他踩下油门，越野车朝着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越野车低沉的咆哮声，在拐入熟悉的小区路口时，渐渐变得温柔。


    阳光小区。


    一个听起来充满希望，实际上却是由几栋九十年代老楼组成的普通社区。


    林辰在这里住了十几年，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回家的路。


    可今天，这条路被堵死了。


    刺眼的红蓝光芒，在傍晚的暮色中疯狂闪烁。


    一辆警车，一辆消防车。


    还有一辆白色的救护车，静静地停在路边，车门敞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灼的气息。


    不少居民探头探脑地聚在一起，对着楼上指指点点。


    林辰将车靠边停稳，熄了火。


    他推开车门，一股燥热的空气混杂着人群的汗味涌了过来。


    “哎哟，小辰回来啦？”


    一个略带沙哑的熟悉声音响起。


    林辰回头，看到了提着菜篮子的四姨，她就住自己家对门，是小区里有名的消息通。


    “四姨。”


    林辰点了点头，目光投向被警戒线拦起来的自家那栋楼。


    “这是……出什么事了？”


    “别提了！”


    四姨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脸上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


    “有人要跳楼！就在你们那栋楼的楼顶！”


    林辰的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谁啊？”


    “好像是老洪家的那个小子，叫……叫洪敬的那个！”


    四姨努力回忆着。


    “听说是因为谈对象，被人家姑娘给骗了，闹得要死要活的。”


    洪敬？


    林辰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笑起来有些憨厚的青年面孔。


    那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发小。


    虽然这些年他在部队，联系得少了，但那份情谊还在。


    他怎么会想不开？


    林辰的心猛地一沉，拨开人群就朝着警戒线走去。


    警戒线旁，一个穿着警服，身姿挺拔的女人正拿着对讲机，冷静地指挥着现场。


    她的侧脸线条利落，眼神锐利，身上有股精准干练的气场。


    她是市刑侦总队，重案组组长，李琳。


    林辰一眼就认出了她。


    李琳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侧过头来，看到林辰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


    “你怎么在这？”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冷，干脆。


    “我住这儿。”


    林辰言简意赅地回答，目光越过她，望向楼顶那个模糊的人影。


    “上面的人，我认识。”


    李琳的眉头微微蹙起。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看到林辰，顿时一脸惊讶。


    “林辰？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来人是辖区派出所的所长，乔兴，跟林辰家也算是老熟人了。


    “乔所。”


    林辰打了个招呼。


    “上面是我发小洪敬，让我上去，我跟他谈。”


    “这……”


    乔兴面露难色，看了一眼旁边的李琳。


    跳楼这种事，最忌讳的就是无关人员上去刺激。


    李琳也在打量着林辰。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服，眼神平静得不像话。


    她想起了之前随手看到过的档案。


    或许，他真的有办法。


    “让他去吧。”


    李琳做出了决定。


    “注意安全，别靠太近。”


    “谢了。”


    林辰冲她点了点头，又对乔兴说。


    “乔所，等会儿下来请你喝酒。”


    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地钻过了警戒线，大步流星地冲进了楼道。


    老旧的楼道里，回荡着他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


    六楼，没有电梯。


    林辰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上冲，心肺在剧烈地鼓动。


    当他推开通往天台那扇沉重的铁门时，一股热风扑面而来。


    天台上空空荡荡。


    只有在边缘的位置，站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身体瘦削，正背对着他，站在天台的护栏外沿。


    “洪敬。”


    林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过去。


    那个身影猛地一颤，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涨得通红，满是泪痕和绝望的脸。


    “辰……辰哥？”


    洪敬看到林辰，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


    “你怎么会……”


    “我刚回家。”


    林辰慢慢地朝他走过去，在距离他五米远的地方停下。


    “听说你在这儿看风景，我上来看看。”


    他的语气很轻松，就像是在谈论天气。


    “我不是在看风景！我要死！”


    洪敬的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声音嘶哑。


    “那个贱人！她骗我！她跟那个婚介所是一伙的！骗了我五万块钱！”


    “我去找她理论，她还报警说我打她！现在要我赔二十万！不然就让我坐牢！”


    他语无伦次地咆哮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我爸妈辛辛苦苦一辈子的积蓄，都被我这个废物败光了！”


    “我还活着干什么！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林辰静静地听着。


    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


    洪敬一愣。


    “为了一个骗子，搭上自己的命。”


    林辰的嘴角扯出一抹弧度。


    “洪敬，你是我认识的人里，最蠢的一个。”


    “你……”


    洪敬被他一句话噎得满脸通红。


    “你懂什么！那是我准备结婚的钱！”


    “所以呢？”


    林辰向前走了一步。


    “你从这里跳下去，那个女人就能把钱还给你？她会给你上坟，还是会为你流一滴眼泪？”


    洪敬不说话了，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


    “她不会。”


    林辰的声音冷了下来。


    “她只会拿着你的钱，去找下一个像你一样的傻子。”


    “而你的爸妈，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辈子都得活在痛苦里。”


    “你跳下去，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只是个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