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动作麻利，搬来两张椅子，紧挨着林辰的病床。


    杜菲菲则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林辰，催促道。


    “烧鸡马上就到，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英雄同志，别卖关子了！”


    林辰清了清嗓子，靠在床头，姿态拿捏得十足。


    “话说那天，月黑风高……”


    林辰说得绘声绘色，眼神里都带着戏。


    他时而压低声音，模仿着风吹过草地的沙沙声。


    时而又突然拔高音调，模拟子弹出膛的爆鸣。


    杜菲菲和小影听得是大气都不敢喘，两双眼睛瞪得溜圆。


    完全被带入了他描述的那个紧张刺激的战扬。


    “......”


    敌军开始疯狂扫射，子弹跟不要钱似的，嗖嗖地从我头皮上飞过去。”


    林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一脸后怕的表情。


    “当时那叫一个险啊，我只要再抬头零点五公分。”


    “现在就不是躺在这儿跟你们吹牛，而是躺在烈士陵园里，等着你们去献花了。”


    “去你的！”


    杜菲菲啐了他一口，但脸上的担忧和紧张却是实打实的。


    “别说不吉利的话！”


    林辰嘿嘿乐了。


    “然后呢然后呢？”小影追问道。


    “然后，我就跟他们玩起了捉迷藏。”


    “他们人多，火力猛，我就不跟他们硬碰硬。”


    “我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绝不多待。”


    “我就像个跗骨之蛆，死死地缠着他们，不断地骚扰，不断地蚕食。”


    “敌军那个小队长都快被我逼疯了，哇哇大叫，用各种话骂我，想把我激出来。”


    “你说我能上当吗？”


    “我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怎么可能被他激怒？除非他骂得特别难听。”


    这句骚话，成功把紧张的气氛又给逗乐了。


    杜菲菲翻了个白眼。


    “说正经的！”


    “正经的就是，在我的不懈努力下，他们的人越来越少了……”


    “我换上最后一个弹匣，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冲了出去！”


    “哒！哒！哒！”


    林辰嘴里模仿着枪声，双手比划着开火的动作。


    “三枪，就三枪！”


    “战斗结束。”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漂亮！”


    林辰讲完，端起旁边的水杯，牛饮了一大口，仿佛真的刚经历了一扬大战，口干舌燥。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钟。


    随后，杜菲菲和小影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


    “太厉害了！”


    “林辰，你简直就是兵王啊！”


    两个姑娘的脸上，写满了崇拜，眼神里闪烁着星星。


    这种发自内心的敬佩，让林辰心里很是受用。


    他摆了摆手，故作谦虚。


    “常规操作，常规操作，勿六。”


    “……”


    杜菲菲一脸无语。


    这家伙，刚刚还是一副孤胆英雄的模样，怎么一转眼就变得这么……接地气了？


    英雄的形象，在她心里稍微裂开了一道缝。


    “你这人，真是……”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旁边的小影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双手托着下巴，满脸憧憬地说道。


    “真希望我男朋友也能像你这么厉害。”


    “哦？”


    林辰来了兴趣，八卦地问道：“你有男朋友了？也是当兵的？”


    小影点了点头，小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红晕。


    “嗯，他是集团军的，我们是老乡。”


    “可以啊小丫头。”


    林辰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影。


    “你多大了？看着也就刚成年的样子吧？这就开始早恋了？”


    小影的脸更红了，连忙摆手解释。


    “我……我十八了！才不是早恋呢！”


    “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了。”


    “哦，青梅竹马啊。”


    林辰拉长了音调，一副了然的表情。


    “那感情肯定很深厚了。”


    他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小影的肩膀。


    “小妹妹，好好珍惜吧。”


    “部队里的爱情，不容易。”


    “像你们这种从校服到军装的，更是难得，一定要保持这份纯真啊。”


    他这副过来人的样子，让杜菲菲又忍不住想吐槽。


    “说得跟个情感专家似的。”


    她话锋一转，好奇地看向林辰。


    “那你呢？”


    “你谈过恋爱吗？”


    这个问题一出，小影也竖起了耳朵，显然对英雄的感情生活非常感兴趣。


    林辰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的飘忽。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谈过啊。”


    “大学的时候。”


    “怎么分的？”杜菲菲追问道。


    “大二那年分的。”


    林辰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她跟着我们经济系的一个外教，去美国了。”


    “啊？”


    杜菲菲和小影都惊了。


    这分手理由，可比电视剧还狗血。


    杜菲菲皱起了眉头，有些替林辰不值。


    “就为这个？这也太草率了吧？”


    “你们之前的感情呢？”


    林辰耸了耸肩，表情没什么变化。


    “不草率。”


    “她想要绿卡，想要更好的生活，这没什么错。”


    “我给不了她这些。”


    “说白了，就是一扬交易，她拿青春赌一个想要的明天，那个外教恰好能提供她需要的筹码。”


    “而我，给不了。”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陈述。


    杜菲菲却听得火冒三丈。


    “那她也太现实了！”


    “她以后绝对会后悔的！等你成了大英雄，她哭都来不及！”


    林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后悔？”


    “也许吧。”


    “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路是她自己选的。”


    旁边的小影，作为一个对爱情充满美好幻想的少女，显然无法接受这种论调。


    她小声地，小心翼翼地问道。


    “林辰哥，那可是你的初恋啊……”


    “你就一点……一点都不怀念吗？”


    “你这么说，会破坏我对爱情的美好向往的。”


    林辰转过头，看着小影那张单纯又纠结的小脸，突然笑了。


    他伸出手，像个大哥哥一样，揉了揉小影的脑袋。


    “小丫头，别想那么复杂。”


    “哥哥我跟你说，这都什么年代了。”


    “当代年轻人的爱情观，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我看你顺眼，你也看我顺眼，行，那就在一起试试。”


    “处着处着，闹别扭了，三观不合了，忍不了了，那就分。”


    “好聚好散，江湖再见，谁也别耽误谁。”


    “哪来那么多死去活来，非你不可？”


    “电视剧看多了吧你。”


    他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直接把杜菲菲和小影震在了原地。


    足足过了十几秒，杜菲菲才反应过来。


    她猛地站起身，指着林辰的鼻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你……”


    “你你你……你简直就是个渣男！”


    说完，她一把拉起还处在宕机状态的小影。


    “小影，我们走！”


    “离他远点！小心被他带坏了！”


    “别让他那些歪理邪说，污染了我们纯洁的心灵！”


    杜菲菲义正言辞，拉着一脸懵逼的小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病房。


    林辰看着她们落荒而逃的背影，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至于吗？”


    “我说的是实话啊。”


    “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这样吗？”


    ……


    走廊里。


    杜菲菲拉着小影，一路小跑。


    直到跑出住院部大楼，被晚风一吹，她才停下脚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小影也喘着气，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


    “菲菲姐，我们……我们跑什么啊？”


    “烧鸡还没给林辰拿呢！”


    杜菲菲叉着腰，气鼓鼓地说道。


    “拿！必须拿！”


    “不能让他白白给我们讲了那么久的故事！”


    “但是！”


    她话锋一转，恨恨地跺了跺脚。


    “那家伙的爱情观太扭曲了！简直是毒瘤！”


    “什么叫看上就在一起，不爽就分手？这是谈恋爱还是快餐啊？”


    小影弱弱地开口：“可是菲菲姐，我……我怎么觉得，他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什么？”


    杜菲菲瞪大了眼睛，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小影。


    “小影，你可不能被他洗脑了！”


    “他那就是典型的渣男语录！给自己的不负责任找借口！”


    小影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话了。


    杜菲菲气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虽然嘴上渣了点，但人还挺有意思的。”


    “讲故事的时候，那叫一个神采飞扬。”


    小影也跟着笑了起来。


    “是啊，我觉得他不像坏人。”


    “就是……就是有点玩世不恭。”


    杜菲菲哼了一声。


    “我看他是鬼精鬼精的。”


    “走，去食堂！”


    “今天必须让他吃上烧鸡，不然倒显得我们言而无信了！”


    两个女孩打打闹闹地，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路灯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