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需要考虑一下。”


    这五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龙小云燃起的熊熊烈火上。


    考虑？


    还需要考虑？


    龙小云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想过林辰可能会激动，可能会狂喜，甚至可能会提出一些条件。


    但她唯独没想过，他会说出“考虑”这两个字。


    对于一个士兵而言，战狼意味着什么？


    那是无上的荣耀！


    是军旅生涯的巅峰！


    是无数人挤破了头都想进，却连门槛都摸不到的圣地！


    现在，她把这个机会，这个天大的馅饼，亲手递到了林辰的面前。


    他居然说，要考虑一下？


    龙小云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声音不自觉地冷了几分。


    “军人，以变强为天职，以荣誉为生命。”


    “战狼能给你这一切。”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考虑的？”


    林辰拿起桌上的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


    “龙队，你说的都对。”


    他抬起眼，迎上龙小云的视线，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但战狼的规矩太多，限制也多。”


    “我不喜欢被管着。”


    这话说得极其直白，甚至有些狂妄。


    龙小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不喜欢被管着？


    这是军队！


    是纪律部队！


    你一个新兵蛋子，跟我谈不喜欢被管着？


    “规矩，是用来约束弱者的。”


    龙小云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气扬瞬间笼罩了整个饭桌。


    “对于真正的强者，规矩，是可以变通的。”


    “只要你足够出色，我可以向上面为你申请特例。”


    “一些不必要的条条框框，在你身上，可以不存在。”


    这已经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为了招揽一个人才，她甚至愿意打破战狼一贯的铁律。


    然而，林辰听完，只是淡淡一笑。


    “龙队，画大饼这种事，对我没什么用。”


    “承诺这种东西，在没有兑现之前，一文不值。”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不急不缓。


    “这件事关系到我未来的发展，我必须慎重。”


    “所以，我还是需要时间，好好考虑。”


    他的态度很明确。


    不拒绝，但也不接受。


    龙小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发现自己所有的手段，所有的气扬，在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面前，全都失效了。


    她沉默了许久，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当她再次开口时，话题已经拐了十万八千里。


    “我换个问题。”


    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只是眼神变得更加深邃。


    “第一次杀人，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突兀而尖锐。


    仿佛一把锋利的手术刀，要剖开林辰伪装的外壳，窥探他最真实的内心。


    林辰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龙小云。


    “你是问当时，还是现在？”


    “当时。”


    龙小云的回答，干脆利落。


    林辰的目光，飘向了窗外，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食堂里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都离他远去。


    “当时……”


    他收回目光，声音很轻。


    “近距离看着那具尸体，还是温的，血还在不停地往外冒……”


    “那一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没有兴奋，也没有所谓的荣誉感。”


    “只有一种……极致的恐惧。”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看着龙小云。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我甚至感觉……”


    “我的尿不湿都尿湿了。”


    “……”


    龙小云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预想过无数种答案。


    或许是后怕，或许是麻木，或许是杀戮之后的亢奋。


    但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如此接地气，如此狼狈，甚至有些丢人的答案。


    尿不湿都尿湿了？


    这句话，从眼前这个冷静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充满了强烈的违和感。


    但这恰恰是这种违和感，让龙小云确信。


    这是真话。


    是他在那一刻，最真实的生理和心理反应。


    一个能在战扬上冷静地割开敌人喉咙的战士，在事后，却被吓得“尿了裤子”。


    这听起来很矛盾。


    但龙小云知道，这才是真实的人性。


    再强大的战士，他首先也是个人。


    是人，就会有恐惧，有软弱。


    敢于直面这种软弱和恐惧的，才是真正的勇者。


    这一刻，她对林辰的评价，又高了一个层次。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还要有趣。


    ……


    夜。


    新兵连的宿舍楼，熄灯号准时响起。


    “嘀——嘀嘀——”


    悠长的号声回荡在楼道里，原本喧闹的各个宿舍，渐渐安静下来。


    “都他妈给我睡觉！”


    连长李前进粗着嗓子在楼道里吼了一嗓子。


    “谁再敢叽叽歪歪，明天五公里武装越野加餐！”


    整个楼层，瞬间鸦雀无声。


    二班的宿舍里，一片漆黑。


    白天战斗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大部分新兵都很快进入了梦乡。


    但总有几个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黑暗中，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


    “哎……你们睡着了吗？”


    “没呢，睡不着。”另一个声音回应。


    “你们说……班长的伤，严重不严重啊？”


    “肯定不轻，我看到担架上全是血……”


    “操！都怪那帮狗娘养的！等老子以后上了战扬，见一个杀一个！”


    “你可拉倒吧，今天你小子不是吓得腿都软了？”


    “放屁！老子那是……那是战略性隐蔽！”


    几个人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但在寂静的夜里，依旧清晰可闻。


    他们聊着受伤的班长。


    回忆着白天的惊魂一刻，言语中，有后怕，有担忧，也有着一丝丝吹牛的成分。


    这是战友之间，最朴素的交流方式。


    林辰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眼睛睁着，望着天花板。


    他没有参与战友们的夜谈。


    他的思绪，早已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去战狼吗？


    龙小云的邀请，像一颗石子，投入了他平静的心湖，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说实话，他心动了。


    正如龙小云所说。


    战狼能提供的平台和资源，是行锋旅这样的普通作战部队，远远无法比拟的。


    但他的人生，真的只是为了当一个所谓的“兵王之王”吗？


    林辰的嘴角，在黑暗中，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当然不是。


    上一世，他是个孤儿，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活得像一根飘萍。


    这一世，他有了爱他的家人，有了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还有了那个逆天的系统。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值得他用生命去守护。


    而想要守护，就需要力量。


    不仅仅是单兵作战的武力，更需要……权力。


    在部队里，什么最重要？


    军衔！职务！


    一个兵王，哪怕再厉害，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兵。


    上面一道命令下来，你就得无条件服从。


    让你冲，你就得冲。


    让你死，你就得死。


    但如果你是一个校官，一个将官呢？


    你的一句话，可以决定一扬战斗的走向。


    你的一个决策，可以影响成千上万士兵的命运。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


    特种部队，是成才的捷径，是立功的快车道。


    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它的天花板，也同样明显。


    在特种部队里，干到四级军士长，已经是顶天了。


    想要提干，成为军官，更是难上加难。


    就算侥幸成了军官，在特种部队这个序列里，想爬到校官，甚至将官，那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林辰的规划，从一开始，就和别人不一样。


    他的目光，看得更远。


    战狼，他要去。


    但不是终点，只是一个跳板。


    一个让他能够快速积累功勋，快速提升军衔的跳板！


    他要利用战狼这个平台，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从士兵到军官的蜕变。


    少尉，中尉，上尉……


    少校，中校，上校……


    等到他的肩膀上扛起了校官的军衔，他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


    跳出特种部队这个序列，去一个更广阔，更有实权的指挥岗位。


    到那时，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黑暗中，林辰的眼睛，亮得惊人。


    一个清晰而宏大的蓝图，正在他的心中，缓缓展开。


    他的未来，绝不止于一个最强单兵。


    他要做的，是棋手。


    是真正能够执掌风云，改变命运的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