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一袭黑袍，大半张脸戴着一张造型奇特的黄金面具。


    苍白肤色与妖异紫瞳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魔修。”


    独孤寒迅速将要送给那人的玉簪收进灵识空间，双手凭空凝出一长一短两把剑。


    男人一言不发，周身的黑暗在极短时间内凝聚成黑雾，骤然朝独孤寒冲去！


    独孤寒抬手欲挡，却发现自己双脚不知何时陷入地里，竟是动弹不得。


    “呀——呀——”


    地下有无数双手死死拽着他的小腿，使他动弹不得。


    独孤寒的双剑挥出寒意极重的剑气，却不伤它们分毫。


    他的双剑最克妖魔鬼怪，怎么可能——


    独孤寒迟疑的那一瞬，直接被毒雾包裹！


    “啊……”


    他的皮肤迅速溃烂，握住剑柄的手瞬间烂得见骨！


    高大身躯被地下的鬼一寸一寸往下拖，很快他就只剩半个头在外面了。


    那两把赫赫有名的剑被主人的血肉弄脏，不复往日荣光。


    男人浮在半空，面具下的淡色薄唇冷冷勾起。


    他戴着黑色指套的手一动，刚要用化骨粉将地上的痕迹统统消去。


    就见一把红伞从远处飞来，夜里萎靡的花苞霎时开放——


    花蕊甚至还散着淡淡金光。


    随红伞一同飞来的还有一把银白软剑。


    软剑猛地扎进地里，将快被活埋的独孤寒直接挑了出来！


    男人瞳孔微缩。


    他怔怔望着那把在空中划出花雨的伞，下意识撤去周身毒雾，将躯体暴露在外。


    拿把伞立即找准时机袭了过来！


    少女赤足跃过盛开的花丛，月光下她的金色衣摆似金乌羽翼一般璀璨。


    她所过之处，毒雾逃窜一样往四面八方消散了。


    岁星疑惑了几秒。


    ……这魔修也是师尊的故友么？他身上的杀意居然泄得这么快。


    岁星知道此人不可能是裴郁，原剧情中裴郁才刚修魔呢，绝不会有如此强大的威压。


    眼前这人至少化神了。


    岁星站在花丛之上，抬手将快刺中魔修的伞召了回来。


    伞是从正面刺过去的，他不可能躲不掉，本身这也是逼退敌人的一种招式，并没有冲着命脉而去。


    但男人好像被定住穴道，险些就被这极其简单的一招打中命脉。


    “前辈。”


    岁星将软剑收回进伞里，恭敬道：“不知独孤公子哪里得罪了您，我替他向您赔罪。”


    “……”


    男人下颌骤然紧绷。


    他微哑的声音慢慢响起，“你，替他，求我？”


    岁星敏锐从中听出死灰复燃的戾气。


    她刚要开口，突然余光瞥见这道黑色身影直接掠过她朝身后半死不活的独孤寒杀去——！！


    岁星：“！！”


    岁星不知自己的速度能不能赶上对方，只能尽力念起合欢宗的心法——


    金色身影眨眼跃到独孤寒面前，支起一道花雨结界。


    “……前辈，是我哪句话惹恼了您吗？”


    岁星隔着透明结界看向那两双都变成紫红色的眼，迟疑着。


    方才这有只眼还是正常的，现在……好像真的生气了。


    黄金面具后的眼死死盯着她的唇，嗓音越发沙哑：“你要想救他，就杀了我。”


    “等——”


    下一秒，岁星支起的结界尽碎，金色花瓣落了满地。


    花香馥郁。


    岁星眸光微动。


    她突然放下手，莹白指尖凝聚的灵气散了。


    黑影闪过她身侧，一把掐住地上的独孤寒。


    可怜独孤寒本就憋气憋得面色发青，这一掐，面上又青又红又白，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


    四周安静了。


    可以说是一片死寂。


    连草丛里的不知名虫子都不敢吭声。


    男人青筋暴起的手停住了。


    他没有扭断独孤寒的脖子。


    紫眸幽幽看向那边无动于衷的人。


    他喉结动了动：“你不拦我了？”


    岁星真诚道：“我拦你你会更生气。”


    “……你不希望我生气？”


    男人说了这一句，他顿了顿，紫眸迅速闪过一丝什么。


    他松开手站起身，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又闪到岁星面前。


    他比岁星高得多。


    离得这么近，需要低头才能与她对视。


    他低下头，垂在身侧的手不知是抖了一下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阴谋，负在了身后。


    “你不想我生气？”他又问了一遍。


    “对呀。”岁星仰起脸，乖乖回答。


    “……”


    男人沉默了。


    他的紫眸一直没从她脸上挪开。


    岁星也任由他打量，唇边浅浅弯起。


    “……你今晚为何不戴面具。”男人问。


    岁星答：“不想戴。”


    她想了想，又说：“我在屋子里戴了好几日，师尊不许我离开半步。所以晚间我趁师尊出去喝酒，偷偷溜了出来。”


    “前辈若是遇到师尊，还望帮忙保密。”岁星轻咳了一声，“若为难的话，也可以不保密，以前辈您的心情为准。”


    眼前人从未跟他说过这么多话。


    男人静静听着。


    “……前辈，我是不是多话啦？抱歉抱歉。”她笑。


    男人负在身后的手里捏着一块石头。


    若岁星见到一眼便可认出——留音石。


    它有录音功能，可以将声音留存百年千年。


    “不多。”他道，“你要回去了么？我送你。”


    岁星努力不往地上生死不知的独孤寒那看，她点点头：“好哦。”


    前辈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岁星将伞收回灵识空间，走在男人身边。


    两人先前不相识，刚刚又差点动手，按理说该尴尬才是。


    但岁星在山上待久了，别说人，就是跟石头也能说两句。


    她自来熟道：“前辈是第一次来一灵宗么？可曾听过这里的七灵花？”


    “嗯。”


    “听说七灵花一年只开一次，一次只开一刻，若在它开花之时将它摘下，可炼作吸收灵气的法宝。”


    岁星语调轻快：“我一直想见，可惜此花在一灵宗圣地，外宗人不得擅入。”


    “不过我在书上见过很多次了，每本书上都画得有差别。”


    “有的书上画它有七朵花瓣，有的书画它有九朵，还说根部是活的，能四处奔走。”


    岁星感慨：“着实惊奇。”


    “你想要么？”男人问。


    “一饱眼福足矣。”岁星笑。


    于是男人微动的指尖停下。


    若不停，栽种七灵花的圣地顷刻间就会被神秘的大手薅成秃枝。


    不是一个两个秃枝。


    是全秃。


    再以鬼界的吸魂草取而代之，等一灵宗的人来摘七灵花，便会被吸魂草咬碎头颅。


    不过——


    既然她不要，就罢了。


    男人眼底有淡淡遗憾。


    好不容易听见她说喜欢什么东西呢……怎么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