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德公

作品:《造化图

    吱吱吱......


    那如指甲挠墙的声音愈发明显。


    张唯蓦然张开双眼,闪身来到前院。


    今晚多云,月光被云层遮挡,小院里光线昏暗。


    可张唯看得清楚,杏树下面那口水井,上面的井盖正在晃动。


    似乎被人从下面一点点拉开。


    随着井盖滑落,掉在地上,砰一声响,便有密密麻麻的头发从井口往外冒。


    如同满溢而出的井水......


    张唯面无表情,只是手抵刀柄,推开一寸。


    嗬.....


    奇怪的声音从井里响起,听起来像是野兽的低吼,又似是一口痰卡在喉咙的嘶哑叫声,但不管怎么听,都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声音。


    渐渐的。


    井口处那堆头发越升越高,越来越多。


    随后一道身影从井里缓缓爬了出来。


    苍白消瘦的脸庞上,皮肤血肉几乎看不到任何水分。


    两只深陷的眼窝里,是一对灰白的招子。


    身上穿着入葬的寿衣,寿衣破破烂烂的,比叫花子好不到哪里去。


    那瘦得跟鸡爪子似的手,长着黑色且弯曲的指甲,一刮过地面就发出刺耳的声音。


    同时,关节似乎太过僵硬的缘故,以至于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发出骨头互相摩擦的声音。


    咯啦啦.....咯啦啦......


    仿佛木柴不堪重负发出的碎裂声。


    这时候,夜风吹来。


    浓郁的尸臭就拼了命地往张唯鼻子里钻。


    他皱眉,轻声道:“听那掮客说得那么邪乎,还以为会来个大的,结果是尸鬼,还是一阶....”


    “白期待了。”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妖魔鬼怪,早就惊动清卫署了。


    又怎么会拖到现在。


    想来应该是这座宅院原本的男主人死后,变成尸鬼。


    本能驱使下,重新回到家宅,结果把家人吓走了。


    之后尸鬼就藏在水井中,当有人住进来,生人的气息就会把它引出来。


    但因为是一阶的尸鬼,所以租客有机会逃跑。


    这时尸鬼被张唯身上旺盛的气息所吸引,嗷嗷嘶吼着扑了过来。


    那不知道多久没剪的头发漫天飞舞,灰白的眼珠戾气流淌,惨白的脸庞狰狞恐怖。


    如果是普通人,估计早就给吓得腿软。


    可惜今晚,它撞上的是张唯。


    战刀出鞘,身影闪烁。


    昏暗的小院里,猩红刀芒撕裂空间。


    正往前扑的尸鬼,乱发披散的脑袋突然飞上半空。


    然后无头的身体又往前扑出几步,便一头栽倒。


    扑通。


    脑袋掉到地上。


    滚到张唯脚边。


    看着眼前浮现个位数的功德点,张唯叹了口气,连‘逆骨’都懒得挖。


    好歹人家也是屋主,自己要在这里住下,就不挖人家骨头了。


    明儿再让人送去缝尸人处,花点银子,把脑袋缝上,也算对得起屋主了。


    一夜无话。


    翌日。


    张唯回到清卫署,给了刘焕章几块碎银子,让他去收敛了杏花街小宅的尸体。


    刘焕章前脚刚走,银川驿的赵闯来了,送了一封信给张唯,说是延安府那边发过来的。


    张唯赏了他几个铜板,赵闯笑容满面,念叨着给叔叔打瓶好酒去,便离开了。


    打开信,张唯看了起来。


    信是李砚寄来的。


    大意是说,他把严开扣起来这件事做得很好,踏夜司的人还轮不到小小一个中书舍人指手画脚。


    另外,李砚简单说明了朝堂内部的党派之争。


    信中说到,文党武派相争已久。


    不过近年来,由于蛮族侵扰,反而使得两派的关系有所缓和。


    毕竟关起门内怎么吵都行,可要是因为两派相争,被关外蛮族有机可乘,那就笑掉人家大牙。


    这种愧对列祖列宗的事,武派不干,文党也丢不起这个人。


    因此,严开的性命还得给他留着。


    但不必着急放他,等文党那边来要人再说。


    信的最后,还说到了补充巡使一事。


    最近米县清卫署折损了几名巡使,此事已经上报,很快就会有新的巡使调派过来。


    这段时间,如果清卫署人手不足,需要支援,可以向甘泉县、洛川县、黄龙县等周边县署救助。


    看完信之后,刘焕章回来了,说是尸体已经送去殓房了,会有专人处理,从缝尸到下葬一条龙服务。


    自从莫英打入诏狱后,刘焕章可说对张唯忠心耿耿,这人办事也细心,除了修炼天赋不怎么样之外,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作为掌旗。


    张唯需要陆南天、朱盈川那种战力拿得出手的手下。


    也需要像刘焕章这种会办事的人。


    否则事事都要张唯亲力亲为,岂不忙死?


    当下。


    他拿出三百两白银,交给刘焕章:“帮我去一趟钱庄,换成银票。”


    “然后拿一百两送去衙门,让周知县多购置些粮食,分给灾民。”


    刘焕章不可置信地看向张唯。


    张唯疑惑:“怎么,有问题吗?”


    刘焕章连忙道:“没有。”


    他接着笑了下道:“不过,大人和莫英确实很不一样。”


    “莫英绝不会拿自己的银子赈灾,更不会像那日般为属下开脱。”


    说完,刘焕章就告退离去。


    下午。


    周知县来了。


    老头儿一来到,就笑呵呵地对张唯道。


    “张大人真是乐善好施啊,那一百两善银,老夫已经收到了。”


    “在这里,老夫代表米县的百姓,谢过张大人。”


    小老头一揖到地。


    张唯连忙把他扶起来。


    “周大人来我这清卫署,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这点小事吧?”


    周孝先竖起大拇指:“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张大人。”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来真的啊?


    张唯脸皮微微抽搐了下,问道:“却不知周大人所为何事?”


    周孝先一脸愁容道:“说来惭愧,前些天,您不是交给我一份白教名单。”


    “名单上其它人倒好说,可有一位,小老头动不了他。”


    张唯奇道:“这城里还有周大人不敢动的人?”


    周孝先点点头。


    张唯忍不住问:“谁啊?”


    “赵敬德。”


    知县大人苦笑道。


    “此人家财万贯,好善乐施,同时办了间敬德书院,让平头百姓的孩子也能读书,府上更有修士门客,因为德高望重,被称为‘德公’。”


    “我衙门里的捕头,虽略通武艺,可哪里是人家那些修士门客的对手。”


    “小老头我这些天苦思冥想,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来找张大人您。”


    “张大人,您看,要不清卫署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