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五十四章 相敬如冰

作品:《雍王女改写清史录

    婚礼的仪式在一种诡异而压抑的气氛中进行。图尔格穿着新郎的吉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喜气,只有一片冰封的肃穆。他的目光始终低垂,或是看向前方,刻意避开了同样面无表情的穆库什公主,更避开了茉雅奇所在的方向。只有在行叩拜大礼时,他那紧握到骨节发白、微微颤抖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穆库什公主,这位四公主、今天的新娘,一身华丽的正红嫁衣,凤冠霞帔,却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玉雕。她脸上施着厚重的脂粉,眼神空洞,麻木地完成着每一个步骤。对于身边名义上的继子、实际上的新郎图尔格,她没有任何多余的眼神交流,仿佛这只是一场必须出席的、与自己无关的仪式。曾经的“母子”名分,如今被强行扭转为夫妻关系,那份深入骨髓的尴尬与屈辱,让她只能选择彻底的麻木与封闭。


    他们的相处,从一开始就被钉在了“相敬如宾”的框架里。图尔格恪守臣子之礼,对公主保持着无可挑剔的恭敬距离;穆库什则维持着皇家公主的疏离与淡漠。没有温情脉脉的对视,没有新婚夫妇应有的羞涩或喜悦,甚至连必要的寒暄都少得可怜。


    空气在他们之间凝固,相濡以沫?那需要时间,更需要情感的土壤。而在这被皇权强行扭曲的伦理废墟上,这份土壤贫瘠得令人绝望。图尔格的心被撕裂,一半是身不由己的职责与对家族的担当,另一半则牢牢系在角落里的茉雅奇和他们年幼的孩子身上。对穆库什,他只有基于身份的义务和一丝同病相怜的复杂怜悯。


    玉章坐在上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弟弟僵硬的背影,看着茉雅奇强忍泪水挺直的脊背,看着穆库什空洞的眼神,再看着懵懂不知愁滋味的吴尔格和襁褓中的科布梭……她只觉得胸口窒闷,那尚未痊愈的伤口也隐隐作痛。这场婚礼,是权力对人伦最赤裸的践踏,是钉在每个人心头的耻辱柱。红烛高烧,映照着满堂的华服,却只映出人心深处的寒霜与灰烬。


    礼成,新人被送入洞房,宾客在压抑中开始象征性的宴饮。


    玉章没有多留,她走到茉雅奇身边,再次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给予无声的支持,又深深看了一眼被乳母抱着的科布梭和依偎在茉雅奇腿边的吴尔格,眼中充满了怜惜。然后,她在侍女的搀扶下,缓步走出这座被悲伤和难堪笼罩的府邸。


    马车驶离,玉章疲惫地靠在车壁上,闭上眼,肩伤在隐隐作痛,心口更是沉甸甸的。她抬手,轻轻抚摸着衣襟下那道狰狞的痂痕,又想起昏迷中那声呼唤“阿玛额娘”时被皇太极洞悉的惊魂……


    “回府。”她低声吩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车窗外,盛京的秋日天空高远,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那支淬毒的暗箭和随之而来的身世谜云,如同在皇太极与玉章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鸿沟。伤口终会愈合,痂痕却顽固地留存,提醒着两人那段血色黄昏和信任的动摇。


    此后的两年,赫图阿拉表面波澜不惊,大金在皇太极的实际掌控下继续扩张,西压蒙古,东抚诸部,南向则不断蚕食明军残存的辽西据点。努尔哈赤经阿巴亥与代善的致命背叛,身心遭受重创,虽仍顶着大汗之名,但精神气力大不如前,对朝政的掌控日渐松弛,更多时候在深宫养病,将权柄实质移交给了皇太极。朝堂内外,皆知四贝勒已是无冕之王。


    在这表面稳固的权力格局下,皇太极对玉章的态度,变得复杂而微妙。他依旧给予她作为嫡福晋的尊荣与信任——让她参与部分机要文书的整理,在接见蒙古归附首领时命她陪同以展现女真贵女风范,甚至允许她对洛博会的教育拥有绝对话语权。洛博会聪颖早慧,在玉章的悉心教导下,不仅弓马娴熟,更通晓满、蒙、汉三语,对汉家经典亦能诵习,深得皇太极喜爱。在外人看来,四贝勒夫妇仍是鹣鲽情深,是权力核心最稳固的基石。


    然而,只有玉章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温情表象下的冰冷审视。皇太极的目光,偶尔会在她凝神书写或教导洛博会时,变得格外幽深锐利,仿佛在透过她此刻的沉静,审视那个在昏迷中呼唤“雍亲王府”和“阿玛额娘”的陌生灵魂。他不再提起“阿蕴”或“雍亲王”,但这两个词如同无形的幽灵,始终盘桓在两人之间。他甚至会不动声色地观察她与佟佳氏的相处,审视她对“额亦都之女”这个身份的认同感,甚至在她谈论萨满信仰或“神谕”时,那深邃的眼底会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探究。


    一次,玉章整理完一份关于蒙古诸部动向的密报,抬头正对上皇太极凝视的目光。那目光并非赞许,而是带着一种审视器物的冷静。玉章心下一凛,面上却绽开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将密报呈上:“贝勒爷,科尔沁那边似乎又有异动,与林丹汗的使者往来频繁了些。”她巧妙地岔开他的凝视,将话题引向正事。


    皇太极收回目光,接过密报,指尖不经意拂过她的手背,那触感温热却短暂。“嗯,你总是看得仔细。”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林丹汗…终究是个麻烦。”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她,“依你之见,当如何?”这既是询问,也是一种试探,看她能给出多少“有用”的见解。


    玉章压下心头微澜,从容道:“林丹汗刚愎,诸部离心。与其硬撼,不如加紧拉拢其麾下离心部落,如巴林、扎鲁特等,许以厚利,分化其势。待其孤立,再图之,事半功倍。”这策略与皇太极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他眼中闪过一丝激赏,但很快又被更深沉的思虑覆盖。她的见识,总让他觉得…太过精准,不似长于深闺的贵女。


    “好。”他最终点头,目光在她沉静的侧脸上停留片刻,“你的‘神谕’,有时倒比军情探报更透彻。”语气平淡,却让玉章心头猛地一跳。她垂眸,恭敬道:“妾身惶恐,不过是梦中偶得零碎启示,幸能对贝勒爷略有裨益。”她将一切归功于虚无缥缈的“神谕”,这是她唯一的保护伞。


    时间推移至天命十一年,努尔哈赤的身体在连续的打击和岁月的侵蚀下,已如风中残烛。但他心中的雄图未灭,决意御驾亲征,拔掉明朝在关外最后的坚固堡垒——宁远城,为他的统治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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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军开拔前,气氛凝重如山。玉章心中警铃大作,她模糊记得,历史上努尔哈赤正是在宁远城下折戟,身负重伤,不久离世。她深知此次劝谏风险极大,但事关国运,更关系着她两位正值盛年的兄长(韩代、阿达海)的性命——他们作为都统,定会随驾冲锋在最前线!


    她寻了个皇太极相对空闲的傍晚,亲自端了碗参汤走进书房。皇太极正对着巨大的辽东舆图沉思,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凝重。


    “贝勒爷,喝碗汤歇息片刻吧。”玉章将汤碗轻轻放在案边。


    皇太极“嗯”了一声,目光并未离开地图,手指重重地点在宁远的位置。


    玉章深吸一口气,跪坐在他身侧,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刻意的忧虑:“贝勒爷…昨夜,妾身又得神谕警示,心中实在不安。”


    皇太极终于转过头,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哦?神谕何示?”


    “神谕所示,宁远…乃大凶之地。”玉章迎着他的目光,努力保持镇定,“其城坚固异常,守将袁崇焕虽为文官,却深谙守御之道,更得…更得威力巨大的‘红夷大炮’相助。神谕明示,若强攻,恐…恐有血光之灾,折损大将,伤及国本!”她不敢直接说大汗会伤重而亡,只能强调“血光之灾”和“折损大将”。


    皇太极的眉头锁得更紧,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看穿:“神谕…又是神谕。玉章,这‘红夷大炮’,你已不止一次提及。”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压迫感,“你究竟是如何‘预见’此物的?连其威力、其名号都如此清晰?”


    玉章心头狂跳,她强迫自己迎上他审视的目光,眼中适时地浮现出委屈:“贝勒爷明鉴!妾身所言句句属实!神谕所示,妾身亦惶恐不解其详。只知此物形制巨大,声若雷霆,能糜烂数十里,血肉之躯难挡…妾身每每思及,都心惊胆战!此次父汗亲征…妾身恳请贝勒爷,务必力劝父汗三思啊!”她说着,眼中已泛起水光,是真实的恐惧,恐惧历史的车轮无法阻挡,恐惧亲人的陨落。


    看着她眼中真切的恐惧和泪光,皇太极眼底的探究稍缓,但疑虑并未消除。他叹了口气,伸手扶起她,掌心能感觉到她微微的颤抖。这颤抖是真是假?是为国为父汗担忧,还是…为别的?


    “父汗心意已决。”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奈,也有一丝被玉章“神谕”屡屡应验而激起的凝重,“袁崇焕一介书生,然其‘凭坚城,用大炮’之策,确为劲敌。然父汗雄威正炽,八旗求战心切,非言语可阻。且…”他目光扫过地图上宁远与锦州两座坚城,“此二城如骨鲠在喉,不拔除,我大金永无南向之安。神谕…或另有深意,亦或需我辈以智勇破之。”他虽忧心父亲刚愎,但更知此战关乎大金未来气运,他必须亲临前线,掌控全局。他握了握玉章冰凉的手,“府中和洛博会,就托付你了。等我…和父汗凯旋。”


    玉章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心沉到了谷底。只能深深垂下头,掩去眼中的绝望:“妾身…遵命。愿天神庇佑父汗,庇佑贝勒爷,庇佑…我大金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