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第五十章 君命如刀
作品:《雍王女改写清史录》 额亦都葬礼的余痛尚未消散,赫图阿拉城又迎来了一场风雪。佟佳夫人的病情在太医的精心调理和玉章、乌林珠的日夜侍奉下,虽无恶化,却也未见起色,终日缠绵病榻,神思恍惚。玉章的心如同被这春寒浸透,既要担忧母亲,又要安抚沉浸在丧父之痛中的妹妹乌林珠,还要照顾年幼却日益活泼的洛博会,整个人清减了许多。
这日午后,玉章正坐在暖阁的窗下,教洛博会认几个简单的汉字。小家伙依偎在母亲怀里,胖乎乎的小手指点着书页,咿咿呀呀地跟读。阳光透过窗棂,带来一丝难得的暖意。
突然,福佳神色匆匆地进来禀报:“福晋!额亦都大人府上派人急报,宫里刚刚下了旨意到老宅,是…是关于四公主和图尔格大人的!”
玉章心头猛地一跳,手中的书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作为知晓后世脉络的灵魂,她模糊记得穆库什公主在额亦都去世后,似乎是被指婚给了图尔格。但那段历史的冰冷记载,远不及此刻亲耳听闻旨意的万分之一冲击。努尔哈赤不容置疑的意志,裹挟着冰寒的现实,狠狠砸在了眼前,砸在了她最亲的家人头上。
将穆库什公主…阿玛的侧福晋…指婚给八弟图尔格?玉章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图尔格是觉罗郡主所出的嫡子,而穆库什公主是阿玛的侧室,是图尔格名义上的庶母,这…这简直是□□!是悖逆人伦纲常!她自幼浸润的儒家礼教在她灵魂深处发出尖锐的警报与彻底的排斥。更遑论,图尔格已有明媒正娶、感情甚笃的正妻茉雅奇,茉雅奇是佟佳夫人的亲侄女,是她的亲表妹。这道旨意,无异于一道裹挟着伦理污秽的霹雳,狠狠劈在额亦都家族尚未结痂的伤口上,更是对她灵魂信仰的野蛮践踏。
“备车!立刻去老宅!”玉章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利颤抖,脸色煞白。她必须立刻赶到,哪怕明知无力改变什么。
额亦都府邸,图尔格院中。
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从内室传出。玉章几乎是踉跄着冲进院子,快步走进内室。只见茉雅奇伏在炕桌上,肩膀剧烈地耸动,手中的帕子早已湿透。她发髻散乱,往日温婉秀丽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绝望的惨白和难以置信的崩塌。看到玉章,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扑过来死死抓住她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声音破碎嘶哑:
“表姐!表姐!为什么…大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我是图尔格明媒正娶的妻子啊!是上了族谱的正室嫡妻!如今…如今要我退居侧位,向…向昔日名义上的庶母执妾礼?表姐…这…这是奇耻大辱!是灭顶之灾啊!比杀了我还难受!”巨大的屈辱感和对未来的恐惧彻底淹没了她。
“茉雅奇…”玉章心痛如绞,紧紧抱住表妹颤抖的身体,喉咙哽咽得发疼。她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的荒诞与残酷面前都苍白无力。努尔哈赤的旨意,就是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利刃,不容置疑,更不容违抗。那份来自后世的“先知”,此刻只带来更深的窒息与无力感。
沉重的脚步声裹挟着压抑的风暴踏进门槛,图尔格大步走了进来,刚从军营被急召回,风尘仆仆。这位以勇武著称的年轻将领,此刻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一双虎目赤红。他径直走到玉章面前,声音低沉,带着被强行压抑的颤抖:“七姐…旨意…是真的?”他手中紧攥着那份明黄的谕旨,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它捏碎。
玉章沉重地点头,目光扫过那刺眼的黄绢,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她的伦理认知里。“八弟…旨意已下…汗命难违…”
图尔格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几行字上,穆库什公主…那个名义上是他庶母的女人…汗王竟然要将她指给自己做福晋?还是正妻之位!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深爱的茉雅奇,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将被生生剥夺正室的名分与尊严!这置他为人夫的责任于何地?置他对茉雅奇的誓言于何地?
“混账!”图尔格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硬木桌案上,“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桌面应声裂开一道缝隙,木屑飞溅。他胸膛剧烈起伏,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汗命难违?好一个汗命难违!这是要生生剜我的心!是要逼死茉雅奇!”他对穆库什公主本人或许并无深仇,甚至保有尊重,但这份旨意对他和茉雅奇之间深厚感情的粗暴践踏,对他身为丈夫保护妻子的尊严的无情剥夺,才是他愤怒与痛苦的根源。
茉雅奇被他暴怒的样子和那声巨响吓得浑身剧颤,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和更深的恐惧。
“图尔格!住手!”玉章急忙上前死死按住他青筋毕露的拳头,厉声喝道,“旨意就是天命!抗旨是什么后果?!那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你想连累整个钮祜禄家吗?想连累大额娘,想…想害死茉雅奇吗?”她看着弟弟眼中那交织着痛苦不甘和深深无力的眼神,声音嘶哑下来,充满了挣扎,“我知道…我知道这悖逆人伦,天理难容!我知道你和茉雅奇委屈…尤其是茉雅奇,这是天大的羞辱…可是眼下,除了…除了领旨谢恩,我们…我们还能如何?”
图尔格猛地闭上赤红的双眼,深深吸了几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狂暴被悲怆和认命所取代。他颓然地松开拳头,高大挺拔的身躯仿佛瞬间被抽去了脊梁。他缓缓走到茉雅奇面前,蹲下身,粗糙的大手带着细微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抚上妻子那布满泪痕的脸颊,声音沙哑:“茉雅奇…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无能…护不住你…”
这声“无能”,这深切的愧疚和无力,彻底击垮了茉雅奇强撑的最后一点心防。她猛地扑进丈夫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仿佛抓住即将沉没的浮木,放声恸哭:“爷…我不怪你…不怪你…可…可我们以后…我该怎么办啊爷…”
觉罗郡主院中。
觉罗郡主靠在榻上,听完这晴天霹雳般的旨意,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滑过眼角的细纹。她看着匆匆赶来的玉章,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大汗…这是要榨干你阿玛最后一点骨血啊…用一个公主,牢牢捆住图尔格,捆住我们家这棵大树…祖辈上,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只是…”她已无力愤怒,只剩下对权力算计的悲哀和对子女命运的深深无力。她连为儿子儿媳说句话的力气和资格都没有了。
穆库什公主居所。
相比图尔格院中的悲愤欲绝,穆库什公主这里是一片死寂的冰封。她独自坐在窗边,望着院中在寒风中瑟缩的新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
忽然,帘子被轻轻掀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走了进来。宜尔哈——她与乌拉部贝勒布占泰的女儿,生得眉眼清秀,却因早产而体弱,性子也比寻常孩子安静许多。
“额娘……”宜尔哈小声唤道,手里攥着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上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一朵小花。她走到穆库什身边,小心翼翼地把帕子递过去,“嬷嬷教我绣的……给额娘。”
穆库什这才微微回神,低头看向女儿。宜尔哈的眼睛像极了她,却又带着几分布占泰的轮廓——那个曾经在战场上向她射箭的男人,那个让她在怀着宜尔哈时,就被丈夫当作弃子的男人。
她伸手接过帕子,指尖轻轻抚过那歪斜的针脚,喉咙忽然哽住。
“宜尔哈……”她低声唤着女儿的名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宜尔哈仰头看着她,眼中带着孩童的懵懂和隐约的不安。她虽年幼,却已能察觉额娘近日的不同——不再像从前那样偶尔带她去花园散步,也不再笑着听她背诗。她只知道,郭罗玛法下了旨,额娘要嫁给八哥了。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府里的人都用那样奇怪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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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看着她,为什么嬷嬷们私下叹气,说“可怜的小格格”。
穆库什看着女儿茫然的眼神,心口像是被钝刀狠狠剜了一下。她伸手将宜尔哈搂进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女儿的头顶,眼泪无声地滚落。
她想起自己怀着宜尔哈时,布占泰在阵前向她射箭的羞辱,想起父汗冷着脸将她指给额亦都时的决绝。那时的她,满心绝望,以为自己的一生就此葬送。可额亦都——那个比她年长许多的男人,却给了她意想不到的庇护。
他从未因她如同战利品一般被赐予他而轻贱她,也从未因宜尔哈是布占泰的女儿而冷待她们母女。相反,他给了她一个安稳的院落,让宜尔哈得以平安降生,甚至默许她亲自抚养女儿,而非交由嬷嬷们管教。
如今,额亦都新丧,尸骨未寒,她的父亲却又一纸诏书,将她推入另一个深渊——嫁给额亦都的儿子,她名义上的继子。
“额娘不哭……”宜尔哈察觉到她的眼泪,小手笨拙地替她擦拭,眼里满是慌乱。
穆库什闭了闭眼,将女儿搂得更紧。
她不能反抗父汗的旨意,可她绝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再经历一次被当作棋子的命运。
佟佳夫人病榻前。
玉章心力交瘁地坐在母亲床边。佟佳夫人难得清醒片刻,听玉章哽咽着复述完这道撕裂人伦的旨意,枯瘦如柴的手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死死抓住女儿的手腕,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最后一点焦急的、属于母族的光芒,气息微弱却急迫:“乌那希…茉雅奇…我的侄女…可怜的孩子…她是正妻!是天大的委屈啊…你要…要护着她…不能…不能让她…太苦…”这是母亲在生命烛火即将熄灭前,对娘家血脉最后的、撕心裂肺的牵挂。
“额娘放心…女儿…女儿拼尽全力…也会护着茉雅奇…”玉章泣不成声,将母亲枯槁冰冷的手紧紧贴在脸颊,心如刀割。
这道来自汗宫的旨意,如同一把淬了剧毒的利刃,狠狠捅进了额亦都家族尚未愈合的伤口,并在其中疯狂搅动。它粗暴地撕裂了纲常,践踏了情意,将政治联姻的冷酷与蛮横展现得淋漓尽致。
图尔格被迫接受,满腔愤懑郁结于心;茉雅奇承受着正妻被褫夺的奇耻大辱,心如死灰;玉章则深陷儒家伦理被彻底颠覆的灵魂冲击与对亲人受辱的无力保护之中。穆库什公主麻木认命;觉罗郡主哀莫大于心死;佟佳夫人忧思更重。整个府邸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和令人窒息的难堪与压抑之中,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冰。
皇太极得知旨意后,沉默良久。他洞悉父汗的政治意图——用公主的尊贵身份,继续绑定额亦都家族最出色的年轻将领图尔格,确保这支关键力量的绝对忠诚。他知道收继婚在此时女真旧俗中的存在,他对这样的习俗也并不赞同。但父汗旨意已下,不容更改,此旨带来的剧烈伦理冲击和家族内部的巨大痛苦,他看得分明。
面对玉章眼中那交织着忧虑痛苦、甚至带着一丝质询的目光,他只能用力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低沉而现实:“父汗心意已决,乾坤已定,无人能改。图尔格是明白人,知晓轻重。眼下…只能委屈茉雅奇了。她…正妻之位必须让予公主。我会寻机,在别处补偿图尔格一二。”这话语冷静得近乎冷酷,带着安抚,却像盐一样撒在玉章为表妹痛惜、为伦理崩坏而悲哀的伤口上。
就在这压抑混乱、伦理崩坏的氛围中,佟佳夫人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急速衰败。玉章几乎日日往返于贝勒府和娘家之间,身心俱疲。图尔格变得更加沉默阴郁,整日泡在军营,以近乎自虐的疯□□练来麻痹痛苦。茉雅奇则深居简出,人前强撑着一丝体面,人后以泪洗面,昔日的明媚光彩消失殆尽。穆库什公主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影子,待在自己房中,等待着那个注定难堪的“吉日”降临。赫图阿拉的春寒,似乎永远也散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