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静知被陆老爷子的话弄得微微有些不舒服。


    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爸，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是后妈似的，躺在那里面的是我的亲儿子，难道我愿意看着他去死吗？但我们做人不能太过自私了，湘湘那丫头已经够可怜了，谢家欠她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现在还要用道德去绑架，让她留下？”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略有些哽咽起来，“归根究底，谢家现在变成这样，全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谢老爷子脸色铁青，刚想质问霍静知。


    谢明远抢先一步将霍静知拉走，示意秦琛守着老爷子。


    到了拐弯处，谢明远冷着脸，“你是不是疯了？爸爸中风刚好，你难道要看着他再次中风去死吗？”


    霍静知抿唇，脑海中想起医生说谢老爷子不能再次中风。


    一旦再中风会导致突发性脑溢血和心梗。


    他……会死。


    可她刚刚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我知道你心疼陆湘湘，但你也不能这么忤逆老爷子，一切都等阿衍的病情稳定了再说。”


    霍静知愣了好半晌，忽然就笑了，“我当然心疼她，甚至比我自己的女儿还心疼。”


    谢明远不解，皱眉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


    “因为只有她会心疼我。”


    说完，霍静知转身离开。


    ……


    陆湘湘在街道上游荡，黎琮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跟着。


    原本以为这个时候，她应该在飞机上，等明天醒来，就会是新的开始。


    她会落地芬兰。


    已经想好去看极光。


    可现在看着早晨车水马龙的街道，神情恍然。


    他……有可能醒不过来。


    晨光熹微，缓缓从东方升起，陆湘湘走到月半大桥上，站在百米高的大桥上，迎着风，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闭着眼睛享受阳光慢慢照在她脸上的感觉。


    黎琮站在她身边，侧头看她。


    良久，他才低声问道，“大小姐，其实这个时候，你离开是最好的，反正已经离婚，没有必要再给谢家人面子而留下来。”


    陆湘湘抿唇不语。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


    在月半大桥待到九点，陆湘湘才回了清晖园，黎叔见她回来很诧异，想上前去询问，却被黎琮拦住。


    陆湘湘什么表情都没有，浑浑噩噩的上楼，洗完澡就躺在床上。


    浑身都疼。


    可她却又不知道哪里疼。


    就好像整个人都已经是垮掉了。


    除了躺着，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谢家人在医院轮流守着，一直到一周后，谢辞衍才醒来，缓缓睁开眼睛，守在病床前的是霍静知。


    才不过一周，她双鬓已经泛白。


    见他醒来，霍静知赶紧起身去找医生。


    经过检查，谢辞衍已经脱离危险，但还是需要再观察几天，才能送去普通病房。


    “妈，湘湘……是不是走了？”


    霍静知正在倒水的手猛地一僵，在他昏迷期间，陆湘湘来过两次，但也只是坐了几分钟就回去了。


    他们之间缘分已经尽了。


    强求已是无用。


    即便有宝宝在，也是一样。


    谢辞衍睁眼看着天花板，弯了弯唇，轻笑着，“她不愿意来看我，是么？”


    霍静知转身，将水杯递给他，又将床铺摇上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眉眼间尽是疲惫，“你们已经离婚了，她为什么要来呢？阿衍，你在做这些事，到底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还在保温箱里的宝宝？”


    谢辞衍垂眸，安静地喝水。


    “放手吧，别让湘湘更恨你。”


    ……


    陆湘湘在知道谢辞衍病情稳定后的第三天就定了出国机票。


    归期未定。


    离开的这天，阴雨绵绵，天空灰蒙蒙的。


    按理说已经是初夏了，应该是晴空万里的，但偏偏却是大雨瓢泼。


    陆湘湘坐在候机室中，黎琮去给她换登机牌。


    池念和谢晚凝陪着她坐在长椅上等候。


    “湘湘，妈让我转告你，是我们谢家对不起你，她会看住阿衍的。”谢晚凝伸手握住她的手，“不用费尽心思躲藏，好好学习，我在南城等你回来。”


    陆湘湘微笑，“好。”


    “湘湘……我真的很舍不得你……”谢晚凝红着眼眶。


    黎琮拿过登机牌过来，递给陆湘湘，“大小姐，时间差不多，你该进去了。”


    陆湘湘接过机票，起身拉过自己的小箱子，和他们道别，挥了挥手，大步往安检方向走，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


    同一时间的病房内。


    谢辞衍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微微侧头看外面的瓢泼大雨，“她走了，是吗？”


    秦琛站在他的面前，迟疑地点点头，“是的。”


    谢辞衍淡淡嗯了一声，然后就没有再说话。


    秦琛看他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谢总，太太……会回来么？如果以后都不回来，那……”


    你怎么办啊？


    秦琛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谢辞衍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


    怎么办？


    难道还要将她绑回来么？


    她已经走了。


    “谢明轩呢？”他淡淡问道。


    秦琛知道他这是逃避，抿了抿唇，冷漠道，“他回新西兰了。”


    谢辞衍冷哼，眯起眼睛，声音低沉，“找人盯着他，如果有机会，让国外的人解决掉他。”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湘湘离开走了，宝宝还在保温箱，不知道会不会好起来，那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监狱那边需要打招呼，招呼下白悠然么？”秦琛想起白悠然，不由得眉心紧蹙。


    如果不是她，太太和谢总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小小姐也不会一出生就保温箱，以至于现在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谢辞衍对她始终不咸不淡，“看着她，别让她好过，也别让她死了。”


    湘湘或许会想要亲自动手。


    是不是有这份恨意支撑，她或许会回来？


    秦琛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开，而恰好撞见，霍静知推门进来，脸上很是高兴。


    她走到谢辞衍的床边，伸手去握住他的手，“阿衍，长安……长安她活了。”


    谢辞衍瞳孔紧缩，“妈，你没骗我？”


    “真的。”霍静知激动地点头，“医生说她已经脱离危险，只是身体虚弱，还需要在保温箱住一段时间。”


    谢辞衍顾不得身上的伤，扒了输液管就往顶层跑。


    他站在玻璃窗外，看着床上小小的婴儿，眉眼温润，“长安，爸爸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长安，我们一起等妈妈回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