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能“来都来了”吗？


    宋嘉嘉可能也知道自己的提议不太合理，神色有些生硬。


    邵元纾道：“好啊！正好我妈快过生日了。今年我决定走我爸的路，让他想新的主意。”


    这一茬算是过去了。


    宋嘉嘉去了专柜，展示了一把何谓土豪。


    现实没有那么抓马，柜姐们的态度一个比一个好，并没能给她们提供任何打脸的机会。


    当然，她们的购物之旅还是不太顺。


    高贵的奢侈品，是需要配货的。


    这倒是难不倒宋嘉嘉。


    她卡一划拉，轻松就成了品牌的座上宾。


    但她的心情似乎变得更差了。


    邵元纾跟着宋嘉嘉离开充满金钱气息的专柜，在路边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一脸走过了好几个街口，宋嘉嘉都不说话。


    邵元纾看向路边的一家奶茶店，问她道：“喝奶茶吗？”


    宋嘉嘉停住脚步，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邵元纾道：“干什么？都说了我不是不想喝，是之前的身体条件不允许。你知道的，吃药总是有很多忌口。”


    “那你现在没事了？”


    邵元纾道：“正在好转。”


    宋嘉嘉一下子高兴起来。


    她看了看邵元纾指的那家，道：“这家不行，你跟我来，我带你吃点好的。”


    十来分钟后，邵元纾捧着一个与其说是奶茶还不如是说甜品的大杯子，跟宋嘉嘉肩并着肩坐在街边。


    宋嘉嘉问她：“怎么样？感觉如何？”


    邵元纾道：“有点太甜了，但还不错。”


    宋嘉嘉一脸受不了：“拜托！你这已经是减了糖的好吗？”


    邵元纾没说话，只安静地用勺子挖着椰果吃，一下一下的，模样竟然还很认真。


    日光下，她的发色发着棕，皮肤近乎苍白，像是玉做的人，有一种掩不住的脆弱感，又因这种脆弱而显得高冷疏离。


    宋嘉嘉看着这样的邵元纾，只觉得心头酸软。


    与外表不同，她的好朋友，其实是个既强大又柔软的人。


    宋嘉嘉道：“你知道吗？其实要不是真跟你认识了这么多年了，有人跟我说她从小到大喝过的奶茶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肯定会觉得对方装。


    “但跟你认识之后，我一下子就相信了。你看上去就是那种‘清心寡欲’的人。”


    邵元纾斜了她一眼。


    宋嘉嘉哈哈大笑，笑声到了最后，又转为零落。


    气氛一下子沉闷起来。


    宋嘉嘉忽然问邵元纾：“元元，你不问我吗？”


    “问了你会说吗？”


    “说不定会。”


    “那就不问了。你要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的。”


    “那你不好奇吗？”


    邵元纾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望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神色有些悠远：“我知道的秘密比你想象中要多。你这样的，还排不上号。”


    宋嘉嘉一噎。


    她叹道：“这种时候就不要忽然跟我来这么一下吧？”


    邵元纾笑了起来。


    她道：“嘉嘉，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宋嘉嘉看着邵元纾手心里的东西。那是一团黑不溜秋的丸子，个头小小的，质地看上去有些坚硬。


    她迟疑道：“这是什么？”


    恕她直言，很像是什么动物的排泄物？


    邵元纾将黑色丸子往她跟前递了递，道：“它叫土中精。”


    宋嘉嘉捏了捏这小丸子，发现它的质地竟然是温的。


    出于药学生的直觉，她猜测道：“这是什么药材吧？”


    “对，大补。”邵元纾看着宋嘉嘉，认真道，“这是专门补精气神的。当你觉得迷茫时，可以吃一点这个。


    “我也就只有这么一点了，你省着点吃。”


    宋嘉嘉把玩着手心的小丸子，好半晌后，忽然问她：“你说，这世上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与你素不相识的人或者机构，忽然往你的卡里打钱？


    “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好多次，而且每一次都换了一家？”


    邵元纾道：“就像是你忽然成了商家，好多个顾客在你这里买东西，但是你不知道你卖出去了什么？”


    宋嘉嘉纠正她：“我什么也没卖出去！”


    邵元纾道：“你的账户是私人账户？就是只属于你个人的？”


    “对。”


    “那就危险了。据我所知，频繁接收来自多方的汇款，确实是一种危险的行为。如果解释不了的话，你的账号可能会被银行冻结。


    “你知道的，防洗钱什么的。”


    宋嘉嘉一愣，恍然道：“是啊！频繁地交易，进出流水……你说得没错，这真的跟洗钱很像！”


    她下定了决心，“元元，我知道你跟贺警官很熟。你能帮我联系她吗？”她强调道，“我感觉我的情况，比寻常的洗钱活动要更复杂一些。”


    ——


    两天后的下午，京市香山大街的街角停了辆平平无奇的小轿车。在豪车遍地的瀚海广场附近，它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贺警官道：“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她说着，看向邵元纾。


    邵元纾点点头，拿手在宋嘉嘉面前晃了晃，“回神了。”


    “啊？哦！哦！好。”


    两人下了车，目送贺警官的车远去。


    宋嘉嘉的声音还发着飘：“万万没想到，我竟然还有这么一天。”


    邵元纾和宋嘉嘉今天的任务只有一个：花钱！而且是花式花钱。


    宋嘉嘉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没开始花钱呢，但我已经感觉到快乐了！”她沉思道，“这么说起来，其实金钱果然不能买来快乐吧？”


    邵元纾道：“走了，今天要试验的内容有点多。”


    这半个月来，宋嘉嘉名下的银行账号流水已经超过了十一万，且每次都是在24小时内完成现金的流入和流出。


    流出好解释，宋嘉嘉花掉了。流入就大有来头了。


    一开始是某一家彩票销售点打入的100块——这是邵元纾已知的。


    从这里开始，一连五天，宋嘉嘉像是人间锦鲤，走到哪里就中奖到哪里。从网上转发的个人抽奖，到线下某家大型商超做的现金返利……


    五天之内，宋嘉嘉的账号有七次进账，总金额达一万零一百。


    当然，每一笔进账，在24小时内，又都会以消费的形式支出。


    从第六天开始，宋嘉嘉的流水就升级了。给她打款的，再不是什么个人或者是小商家了，而是某些机构。


    它们打钱很爽快，通常都是整数，从几千上万甚至到一两万不等。


    十天下来，宋嘉嘉的账号已经累计接受了来自三十五个不同个人和机构的汇款，最近的一笔，甚至还是从海外发起的。


    这个异常其实已经被银行系统检测到了。宋嘉嘉要是不找上贺警官，再过不久，银行可能也会找她。


    这些莫名其妙得来的钱，宋嘉嘉需要在到账的24小时内花出去。但问题是，所谓的花，其实也是有要求的。


    邵元纾问她：“首先，能不能买固定资产？”


    宋嘉嘉想了想，摇了摇头，“我还没来得及试这个。”


    邵元纾道：“那我们先去买点金子吧。”


    宋嘉嘉：“……”


    “怎么了？”


    宋嘉嘉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好理直气壮的样子？为什么我偷感就这么重呢？


    “不行！我这是奉旨花钱！我要支楞起来！”


    说着，她抬首挺胸，走进附近的一家金店。


    十来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金店的大门。宋嘉嘉手里还拎着一个漂亮的包装袋，里面是一根小金条。


    宋嘉嘉神色不太好看。


    邵元纾道：“看来买金不行。但我记得你在B市买包是算数的？”


    “对，那时候是有效消费。”


    邵元纾沉思片刻，道：“这样，我们再回去试试。”


    宋嘉嘉：“啊？还需要试吗？”


    邵元纾再次走进金店，指了一条款式很年轻新潮的金项链，替宋嘉嘉戴上。


    她围着宋嘉嘉前后看了看，满意颔首：“不错，就要这个了。也别摘下来了，结账吧。”


    柜姐露出热情的笑容。


    宋嘉嘉欲言又止，但还是刷了卡。


    划完账单的瞬间，宋嘉嘉神色微顿。


    她比了比另一款项链，跟邵元纾道：“你试试那款。”


    邵元纾戴上后，宋嘉嘉走了一套相似的流程，刷了卡。


    刷完卡后，她微微皱了下眉，冲邵元纾摇摇头。


    再次走出金店后，邵元纾总结道：“我猜测，你可以买功能性的商品，但不能买储值性的。


    “比如说，金条你平时肯定用不上，明显就是储值用的，那就不算数。而金项链你现在就戴着，是你的饰品，就算作正常消费。”


    宋嘉嘉补充道：“而且这种功能性的商品，只能我自己用的才算数？但我怎么记得之前跟你一起吃饭时没问题？”


    邵元纾道：“也许是因为饭是我们一起吃的。食物可以分享，这种单件的物品不行。”


    “嗯，有道理。”


    她们今天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测试有效的花钱方式，并不是真的要大把撒钱。那些宋嘉嘉已经测试过的，包括但不限于日用、服装、鞋帽、食品等等，都不在她们的测试范围内。


    所以接下来，邵元纾瞄准的是付费类服务项目。这些如果也算在有效花费内，那完成任务对宋嘉嘉来说，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


    宋嘉嘉一开始还将信将疑，直到邵元纾带她去了一家咨询公司，其名号堪称享誉全球。


    走进咨询公司的大门，宋嘉嘉又以那种“我好朋友是不是个富二代？她是不是跟我瞒了我一手？”的神情看邵元纾。


    邵元纾无奈道：“是贺警官的门路。再说了，我看上去像是那种有钱到需要别人指导我花钱的人吗？”


    宋嘉嘉在邵元纾的暗示下，下了一单咨询服务：如何在不做投资理财和购入固定资产的前提下，尽快地花钱？钱不是问题。


    这个问题，简直问到了咨询公司的心坎上。


    他们很是爽快地给出了意见和建议。


    宋嘉嘉大开眼界。


    私人银行？


    管家和私人助理？


    全球旅行和顶奢生活体验？


    原来还有这种享受生活的姿势吗？


    ……


    宋嘉嘉拿着咨询公司给的报告，神情恍惚地刷了卡。


    邵元纾问她：“可以吗？”


    宋嘉嘉下意识道：“我可以！”


    邵元纾道：“我问的是，咨询费算吗？”


    宋嘉嘉反应过来，“哦哦哦，算的！”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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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值回咨询费了。模板都给你了，你要是钱多了烧得慌，就按照这份报告一条一条去做。”她开玩笑道，“是不是一下子就有安全感多了？”


    宋嘉嘉眼神大亮。


    但她很快又有了新的顾虑：“我是很心动啦！但问题是……我这么花钱真的没事吗？贺警官不能干的吧？她该不能以后要我把钱返回去什么的吧？”


    邵元纾道：“贺警官不是已经在查了吗？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你现在就相当于是出公差，没事的。”


    宋嘉嘉看着那份报告好半晌，喃喃道：“这么说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邵元纾皱眉看着宋嘉嘉。


    应该不是她的错觉，眼前这个人的气场忽然之间就变得有些奇怪，显出了一种过于世故的贪婪和算计。


    不太像是宋嘉嘉本人。


    邵元纾防备起来。


    她试探地叫了两声：“嘉嘉？嘉嘉？！”


    宋嘉嘉回过神来。


    她眨了眨眼睛，又恢复成邵元纾熟悉的样子。


    宋嘉嘉道：“元元，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还是这份报告给我的灵感。


    “我发现，我还是太保守了。要干就要干一票大的！


    “你说，我要不要去买个房？正好我就缺个房啊！这种消费肯定是有效的！”


    邵元纾本能地有点排斥这个主意，但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她想了想，道：“但我们不是说要一步步来吗？这样也比较可控不是吗？而且，如果最后真的追踪消费了，小额度的支出贺警官肯定不在乎，但要是大额交易……贺警官可能也做不了主。”


    宋嘉嘉大手一挥，道：“没关系。就算到时候钱真的被追回，顶多是购房的交易不生效罢了。


    “但我已经过过瘾了啊！


    “那可是京市的房子！哪怕只是短暂拥有，不也是梦想成真吗？”


    宋嘉嘉完全被这个心血来潮的念头迷住了。


    邵元纾提醒她：“但你的额度够吗？京市的房价可不便宜。”


    宋嘉嘉道：“放心，我又不是全款买，只是首付罢了。再说了，首付也有高有低啊！你瞧，这个地方的单身公寓不就挺好的？”


    宋嘉嘉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买房。


    她过于有行动力了。


    短短半个小时内，她竟然就跟售楼处的销售聊得一片火热，沉迷于准业主的身份中不可自拔。


    邵元纾事先就知道宋嘉嘉卡里的余额，并不觉得这一趟真能成。


    再说了，办理购房贷款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事情总有回转的余地。


    就在宋嘉嘉浏览购房合同时，邵元纾收到贺警官的消息，说宋嘉嘉的银行卡里忽然就多了一笔高达八位数的转账，来自国外七个不同的账户。


    钱到账的瞬间，宋嘉嘉大笔一挥，在购房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接下来一切像是按了快进键。


    宋嘉嘉付了定金，而后，一气把八位数的余额转到指定的监管账户。


    至此，交易完成！


    邵元纾都看愣了。


    不该是这样的！除非是顶级富豪，否则八位数这种级别的转账，根本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


    更何况还是连续的转进和转出。


    这根本不合常理，也必然会引起银行监管的注意。


    到时候一个彻查，这笔交易必然会被判定无效。


    这完全是掀桌子的玩法。


    怎么好好的，忽然间就这么……孤注一掷了呢？


    邵元纾想到了什么，神色一下子变了。


    她看着宋嘉嘉，仔仔细细，从上到下地打量她。


    宋嘉嘉正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购房合同，像是在欣赏什么胜利的画面。


    在她颅顶上，有一道像是天线一般的东西冒了出来，大约有一节指节那么高，被发丝遮掩着，若隐若现的。


    远远看去，就仿佛她的脑袋顶上，有一颗种子发了芽。


    邵元纾轻轻吸了口气。


    她小心喊宋嘉嘉的名字：“嘉嘉？嘉嘉？”


    宋嘉嘉抬起头来，仿佛毫无异样：“元元，怎么了？”


    邵元纾问她：“你……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宋嘉嘉一脸莫名：“没有啊。”


    邵元纾伸出手来，下了一点决心，把手伸向宋嘉嘉的头顶，往那株小芽探去。


    宋嘉嘉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道：“元元，你干什么啊？”


    她脸上带着笑，但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肢体语言很是紧绷，眼神更是难掩防备。


    邵元纾轻声道：“嘉嘉，你头上有一片叶子，我帮你拿下来。”


    她说着，再次伸手去够那株小芽。


    “你干什么！”


    宋嘉嘉的神色十分严厉，脸上不自觉露出敌意。


    邵元纾将双手举起过胸口，做出一个安抚的动作：“好，我不动。你不乐意就算了。”


    宋嘉嘉安静下来。


    邵元纾又喊她：“嘉嘉？”


    “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之前送你的那个黑色丸子吗？你带在身上了吗？”


    宋嘉嘉睁着眼睛，直直地看着邵元纾。


    好半晌后，她微微歪了下头，将小挎包打开，从中取出一个透明的小盒来，对着邵元纾晃了晃：“你说的是这个吗？”


    “对。”邵元纾小心道，“你能把它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