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15章 回家

作品:《一枝红杏入墙来

    “好合好散,余生欢喜。”


    说得好听,岑遥翻了个白眼。


    他对自己倒是了解,卑劣、自私,说白了都是男人的自尊心占有欲在作祟。


    但有一点他说得对,麻烦。


    婚事对他来说是麻烦,对她来说也是麻烦,对舅母林夫人更是一个大麻烦。


    君不见她沉塘未醒呢,婚事就被张罗着落了锤。


    “岑遥”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本就因守孝拖到了年华二九,谁曾想孝期就剩个尾巴马上就要出孝离府,未婚夫就干出了移情歌女自请退婚的戏码。


    原来的“岑遥”正是受街坊的流言蜚语和府中的刻薄冷漠影响,郁郁寡欢之下,精神不济坠了莲塘。


    苏醒之后,岑遥斟酌一二干脆就坡下驴,出了各方面形势不妙的林府,踏进了两相陌生的易府。


    再怎么说,寡妇的处境也应该比未出阁的“大龄剩女”好得多吧,起码她是自由的。结局再差也不过一死,反正她早就死了一回,何惧模拟人生二周目。


    至于大婚之日的圆房……好吧她承认她有点意乱情迷顺水推舟,对方没有通房没有不良习惯,长相身材都不吃亏,她又何必扭捏。


    她不是主动的享乐主义者,但在合理合法恰到好处的快乐面前,她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不要生气,不要内耗,自己舒服最重要。


    既如此,碧色裙摆微旋,脚尖相对,右手悬至身前,她的答案与五年前亦无分歧。


    “岑遥,今后请多指教。”


    他笑了,眼尾的小痣上扬,冷锐的气质瞬间升华,如春雪化作秋阳。


    “易骧,易行止,请多指教。”


    如浸春水的净白与瘦削若竹的蜜黄相握,手下接触的掌纹触感略深,带着一层薄茧,还没等她垂眸观察,身体猝不及防被突然抱住。


    怦然急促的心跳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岑遥轻轻抓住他的衣服,一时有些哑然失笑。


    她好像有点明白他的情绪源头了。


    “……谢谢。”


    不用谢,就当关照流浪儿童了。


    .


    过了处暑,早晨的风已然有了凉意。


    夏小麦早早成熟收割,现在官道两侧田地种着的,是黄绿相间的大豆。


    绿的是豆秧,黄的是成熟金褐的豆荚。


    田间地头,穿着简朴的农户在忙着采收黄豆,枯黄饱满的豆荚整个拔起扔进身后的背篓,一株薅完伏着腰继续下一株,动作老练快速,偶尔直起身锤锤后腰,复又弯下身继续采摘。


    小月亮隔着路边的篱笆,克制地看着离她最近的农妇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


    要不是她身上穿得新衣服,迎接祖母不能弄脏,她恐怕就要钻进篱笆一起摘豆子了。


    她们在这儿等了两个时辰,农妇也忙活了两个多时辰了。


    农妇起身看看日光,把身后的背篓腾空,倒进地头一个更大的背篓里,拿出一个菜团子三两口塞进肚,又从瓦罐到出半碗水,稍稍恢复体力了,重新回到方才停下的地方。


    她摘了两个豆荚,正要往身后扔,忽然停下来,看向不远处旁观了一上午的小女孩。


    犹豫了一会儿,她穿过豆苗,隔着篱笆把手里的两个豆荚递了过去。


    “是给我的吗?”


    小月亮睁大了眼,惊喜地问道。


    农妇点点头,把豆荚小心地放在白嫩的手心,生怕弄脏划伤她的皮肤。


    “你等等哦!”


    小月亮接过豆荚握在手心,转身跑向不远处的十里亭。


    亭子里一男一女,一站一坐,应该是那女孩的父母,听见孩子的动静,齐齐注视着她跑近的身影。


    十里亭,人们送别亲友分离之地,也是迎接亲友重逢之所。


    这座十里亭是仪城外最远的一座,他们要等的,当是很重要的亲人吧。


    小女孩和母亲说了几句话,转身朝她指了指,旁边的婢女见了她,转身从停着的马车里拿了个东西,和小女孩一起走了过来。


    农妇拘谨地搓了搓手,有些后悔刚刚鲁莽的举动。


    走近了才发现,婢女手中提着的是个纸包。


    朱槿和小月亮走到妇人身前,躬了下身,道:“谢谢您赠予小姐的豆荚。”


    “不,不用谢,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她连连摆手,不好意思地露出个笑。


    朱槿回之一笑,将纸包递过去,“这是我们早上在城中买的糕点,还新鲜着,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小姐的回礼,您就收下吧。”


    “闻着很香的,肯定很好吃!”


    小女孩语气真诚,期待地看着她。


    “……谢谢,谢谢这位小姐。”


    农妇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接下了那份散发着香甜气息的纸包。


    “我叫小月亮!”


    “好听,这名字真好。”


    一听就知道她必然是被家人爱着的、宠着的掌上明珠。


    十里亭中,坐了许久的岑遥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看远处的小月亮,再转头看看站着的易骧。


    那人直愣愣地站了两个多时辰了。


    “你站着不累吗?”


    “不累。”


    易骧出声回答,视线向着官道尽头远眺。


    “坐会儿吧,等母亲来了你再好好表现,可别上马时脚麻了或者抽筋了。”


    岑遥绕到他身后,把他推到木质长椅上按了下去。


    顺从地坐下,察觉到对方的乏味无聊,易骧主动问:“母亲去扬州多久了?”


    “年后开春就走了,差不多有半年了大概。”


    “之前几年,也是这样吗?”他顿了顿,“你一个人在仪城?”


    “嗯,母亲回扬州,我在京郊的别庄。”


    岑遥见他表情不对,笑了笑,在他身边坐下。


    “别多想,我们两个早就商量好了,母亲回娘家开心,我一个人待着也自在。”


    第一年时,她也去了扬州,因怀有身孕,颇受母亲的各位亲戚照顾,只是后来小月亮年幼,她也不喜奔波社交,与母亲商议后就成了她前半年回扬州、后半年回京顺便参加各种无法推拒的宫宴聚会。


    母亲家的亲戚,数目属实有些多,她招架不来。


    易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她这几年在栖云庄的生活。


    两个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路边偶有陌生的马车路过进城,扬起阵阵尘土,易骧凝视几眼后就收回视线,继续陪岑遥聊天。


    最先认出吕夫人车架的,是小月亮。


    “娘亲!是奶奶的马车!”


    岑遥和易骧都站了起来,走出十里亭远望。


    一辆马车从官道那头驶来,驾车的车夫似乎也认出她们,举着马鞭挥舞。


    马车前的车帘被撩起,隐约能看到有人探出身来辨认。


    随着马车越来越近,易骧的背也愈来愈挺,被岑遥轻拍了下手背才意识到拳头握得太紧指甲嵌进了掌心。


    “母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嗯。”


    小月亮已经跑到了娘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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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齐等待靠近的马车。


    马车近了。


    车架还没停稳,车里的吕夫人就听见了清脆的童声,脸上不自觉就泛起了笑容。


    “奶奶!我们来接你啦!”


    车架停稳,婢女下车就看见小月亮已经站在了马边,笑盈盈地给她打招呼。


    “丹葵姐姐!”


    丹葵笑着给小姐问好行礼,然后扶吕夫人下车。


    戴着玛瑙玉镯的手掀起车帘,紧接着一个貌美妇人探出身来。


    虽然辈分已经到了祖母,但吕清虹也才不过四十出头而已,眼神明亮有力,体态修直而神态温婉,笑起时眼角的细纹叠起,不经意间展露岁月的痕迹,如一株热烈绽放的木棉花树。


    “奶奶!”


    “小月亮!”


    祖孙二人下车先来了个紧密热烈的拥抱,互诉几句“我想你了”,欢天喜地地交换了几枚香吻。


    和小孙女亲热完,吕清虹牵着她走向不远处的岑遥。


    “阿遥!”


    “母亲,欢迎回家。”


    吕清虹张开手臂,给岑遥同样来了个热情的拥抱。半年未见,小孙女和干闺女她都心心念念记挂着,一个都不落下。


    脸颊相贴,手放在阿遥的发上,她心中满是慰贴。


    她的漂亮小花还是这么生机勃勃、自在如意,真好。


    不舍地拍两下岑遥的肩头,吕清虹抬头准备松开她,却突然看到了她身后的人影。


    岑遥身后两步远,一个熟悉又生疏的身影正牢牢注视着她。


    她瞬间怔在原地。


    “孩儿不孝。”


    扑通一声,灰黄的尘土染上他的下摆,易骧双手顶在前额朝母亲跪下。


    吕清虹愣愣地松开岑遥,颤抖着手扶起五年未见的儿子。


    ……瘦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拍拍儿子的后背,眼睫微湿,张张口却说不出更多话来。


    岑遥上前搭上母亲的肩膀,笑着说:“时间不早了,回家再寒暄吧。”


    “回家,我们回家。”


    一家四口人,一起回家。


    吕清虹在易骧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岑遥带着小月亮紧随其后,易骧上马随行。丹葵则跟着朱槿坐到了早上岑遥她们来时的那辆马车。


    车上,吕清虹左右手一手握一个,无声不言,陷进了自己的思绪当中。


    小月亮的手被攥得有些紧,龇着嘴用手指着向母亲示意,岑遥摇摇头。


    好在吕清虹没有出神太久,等她缓过来,内疚地向小月亮道歉,一边吹气一边给她按揉泛红的手背。


    “奶奶,我现在不疼了。”


    “那就好,都怪奶奶……”说着用劲儿拍了自己左手一下。


    小月亮忙抱住她的左手吹吹气,乖巧道:“不怪奶奶,怪爹爹。”


    “嗯,都怪他。”


    吕清虹笑着把她抱进怀里,下巴搭在她毛绒绒的头发上,目光含笑。


    岑遥抬眸看过去,这还是小月亮第一次喊易骧“爹爹”。


    此前她不是不着调地喊“项大侠”就是喊“项师傅”“项夫子”,没个固定的称谓,想到什么喊什么。在易府得知易骧身份后更是躲着不再喊他,偶尔用“项夫子”指代。


    风吹起车帘,露出马背上风姿英俊的身影。


    视线相及,看见她,易骧脸上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很快又被落下的车帘挡住。


    “娘亲,你在笑什么?”


    “嗯?”


    指尖抚上嘴角,岑遥这才发现,她竟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