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她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化了精致的妆，换上了一身干练而不失气扬的名牌套装，试图维持住自己最后的体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她心上凌迟。


    十点整，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准时出现在咖啡厅门口。


    他目光平静地扫视一圈，精准地锁定了王芳，然后径直走来。


    他身上没有任何压迫性的气扬，步履平稳，眼神平静，却让王芳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王总，我是贺平。”


    男人在她对面坐下，没有点任何东西，只是将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放在了桌上，同时拿出了一支小巧的录音笔，轻轻按下了开关。


    “你就是帝都的贺平律师？！”


    王芳的心猛地一沉，大吃一惊。


    整个夏国的娱乐圈乃至法律圈，无人不识贺平的大名。


    毕业于和京州政法大学齐名的帝都政法大学，律师从业十余年，经手的商业诉讼从无败绩，人称“不败的贺平”。


    他素来只接手高机密的商业案件。


    如今，他竟然亲自来了，这足以说明陈董对林木事件的重视程度。


    “恭维的话就免了，陈董的时间很宝贵。”


    贺平开门见山。


    “我需要听取关于‘林木事件’的完整汇报。”


    “从源头开始，包括你的每一项决策，每一次的资金调动，以及所有相关的沟通记录。”


    他推了推眼镜，补充道：


    “我不需要解释，不需要你的个人情绪和判断，我只需要事实和数据。”


    王芳准备了一晚上的说辞，瞬间被堵在了喉咙里。


    她看着贺平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知道任何隐瞒和美化都毫无意义。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变成了王芳职业生涯中最屈辱的时刻。


    她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叙述着整个事件的经过。


    “最初，我认为《年轮》的版权……”


    “等等，”贺平打断了她，“张云的续约合同里，关于新专辑的资源投入预算是多少？”


    “你实际为他新版《年轮》投入的宣发费用，又是多少？“


    “是否超出了预算范围？”


    王芳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


    “……是，超出了一部分。”


    “诬告林木敲诈，是谁的主意？”


    “是……是我……”


    “买通孙雅菲的两百万，从哪个账户走的？是公司公账，还是你的个人备用金？”


    贺平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直指核心。


    王芳的脸色愈发苍白，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亲手将那个自负、愚蠢、狠毒的自己，血淋淋地展现在对方面前。


    贺平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叩叩”声。


    直到王芳说完最后一个字，声音已经沙哑不堪。


    “说完了？”贺平问。


    “……说完了。”


    贺平按停了录音笔，将它收好。


    然后，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和一支笔，推到王芳面前。


    “这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和离职申请。”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你在公司的所有股份，陈董会按市扬价回收。”


    “签了它，公司会发布声明，称你因个人健康原因辞去总裁职务。”


    “这是陈董能为你保留的，最后一点体面。”


    王芳的瞳孔猛地收缩，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件。


    “为什么？”


    她不甘地问道。


    “就因为一个林木？”


    “在公司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贺平终于抬起眼，第一次正视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王总，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你错的，不是招惹了林木。”


    “你甚至可以动用资源去打压他，这是商业竞争。”


    “而是你，把星光娱乐的声誉，当成了你个人泄愤的工具。”


    “你动用的所有资源，每一次的公关行动，都将公司的品牌价值置于巨大的风险之中。”


    他顿了顿，语气冷了几分：


    “星光娱乐可以没有王芳，但绝不能没有声誉。”


    “至于你的苦劳，”


    贺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当你把公司的命运和自己的情绪捆绑在一起时，你所有的功劳，都清零了。”


    说完，他不再看王芳一眼，转身离去。


    就在他即将走出咖啡厅大门时，他忽然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了一句冰冷的话语。


    “对了，陈董让我转告你，后天的直播庭审，你的表现，将决定这份协议是生效，还是作废。你好自为之。”


    话音刚落，贺平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王芳的脸上，却带不来一丝温度。


    她看着桌上的那份协议，忽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弄花了她精心描画的眼线。


    另一边，钱不多正享受着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


    他跷着二郎腿，悠闲地用牙签剔着牙，手机开着免提，放在桌上。


    电话那头，李国强几乎是在用哭腔哀求。


    “钱爷，我求求您了，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给林先生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还不行吗？”


    “李总，瞧你这话说的。”


    钱不多慢悠悠地开口。


    “木哥那人，淡泊名利，视金钱如粪土。你拿股份这种俗物去侮辱他，不合适吧？”


    李国强快疯了，他觉得钱不多就是个魔鬼。


    “那……那您说，我到底要怎么做？”


    “只要林先生能消气，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啊！”


    “嗯……”


    钱不多故意沉吟了半晌，吊足了李国强的胃口，才缓缓说道：


    “木哥说了，不起诉你也行，他这人，心善，见不得人倾家荡产。”


    李国强闻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真的？林先生他……他真的愿意放我一马？”


    “当然，”


    钱不多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一丝戏谑。


    “不过，他有个小小的条件。”


    “您说！别说一个，一百个我都答应！”


    “也别一百个了，就一个。”


    钱不多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木哥说，既然你当初那么喜欢在微光上代表公司发表声明，那这次，你也开个发布会吧。”


    “发布会？”


    李国强一愣。


    “对，主题我都帮你想好了，就叫‘惊蛰文化认罪暨向林木先生公开道歉发布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