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黎张了张口，正欲回答，远处一人却打断了她，“解涯大人。”


    那人身披赤色斗篷，颈间一条银狐毛领，腰系金铃，正站在街角不远处，勾起唇角看向他们。


    “解涯大人远道而来，还请过府一叙罢。”他轻笑道，那视线似有若无地拂过卫黎的面。


    “不必。”解涯冷声道。


    “大人还是请罢。”他笑吟吟地伸臂示意。


    “你想做什么？”解涯道。


    “只是想请大人去我府中做客，大人就这般不愿吗？”那人摇了摇头，抚掌笑道，“那我也没其他办法了。”


    霎时间周边冲出许多妖族之人，竟将卫黎与解涯二人团团围住。


    “魇离绯，你今日胆子真是大。”解涯道，他略一抬手，周边墨色炎火如莲自地面缓缓升起，他轻声道，“你要留我，你想好了吗？”


    “那是自然，解涯大人。”魇离绯话音刚落，周边妖族兵士竟一拥而上，朝着二人攻来。


    霎时间，地上莲火涌出更多的墨焰带着热意向这几人飞射而出。


    卫黎手持伏光剑，并肩站到解涯身侧。


    解涯瞥她一眼，然后转头回去，并没说什么。


    “解涯大人，我希望你能听我的，留在这。你身边那个女人，可不一定有我靠谱。”魇离绯勾起一丝唇角道。


    “废话少说。”解涯指尖幻化出几道巨大的豹爪虚影带着破空之力挥向魇离绯面前。


    魇离绯轻轻一笑，一片雾色于他身前展开吞没了这幻影，“大人……”


    他话未说完，解涯指尖翻转，数道豹爪幻影带着炎火重新对准了魇离绯，将他围绕其中。


    魇离绯神色微动，指尖飞速结印，所立之处散出数道灵光，身形却倏然隐没。


    可下一刻，他竟鬼魅般出现在解涯身后。


    卫黎执剑刺去，那人左手抵住剑锋，右手却继续朝着解涯臂间探去。


    解涯冷笑一声握住他脖颈，却见魇离绯掌间血液飞出数道暗色光点，竟顺着卫黎剑尖攀爬而上。


    卫黎剑身一震将那些光点抖落，剑尖抵上他心口，他双手结印，这近身的一击却是朝着卫黎而来。


    卫黎以剑格挡，却见解涯猛然转头看向她身后，然后一把将她拽入怀中。


    她听到解涯传来的一声闷哼，温热的血液铺天盖地般喷在她的背上、她的脖颈和侧脸上。


    “……解涯？”卫黎抬起头，却看见他胸口透出的一点刃尖。


    “走！”他反手将背后那兵刃拔出，送进魇离绯腹中，然后化作一只巨大的黑豹。


    他低头将卫黎叼起，便向城外奔去。


    解涯口中的血液自牙尖滴落下来，将卫黎的衣服染成一片血色，她想翻过身来，却听他喉间发出警告般低吼。


    卫黎只得抬手摸了摸他唇边，不由沉默下来。


    不多时，解涯停了下来，他将她放在地上，变回人身道，“到了。”


    “大人，您怎么……”那名唤明江的侍臣看到解涯竟提前回府，不由大惊。


    “叫丹信过来。”解涯今日一身黑色外袍并不能看清什么，却带着极浓重的血腥味。


    “是，大人。”明江道，然后匆匆转身出去。


    卫黎扶着解涯进了寝殿，让他先躺在床上。解涯失血过多，但仍抓着她的手。


    她见他口唇很干，唇间苍白一片。便想出去叫人送些水进来，却被他一把抓住衣袖，语速极快道，“你不许走。”


    卫黎惊诧看向他，却见那人抓住她手腕扯得更近，改了语气，不容拒绝地道，“留在这。”


    “我去叫人送点水来。”卫黎拉了拉袖子。


    “不用，我不需要。”解涯闭上眼睛，“你只要留在这。”


    “……我头很疼，你不要吵。”他轻声道。


    明江此时已带着丹信前来，“大人，丹信到了。”


    “进来罢。”解涯睁开眼睛，神色已与方才不同，那一双金眸又变得极为清醒。


    “是，大人。”丹信道。


    丹信行过礼后，“大人，因伤口位置不好，现下需除去您上身衣衫。”


    解涯应了一声，他未看向卫黎，只是径自将黑衣褪至腰间，墨发从肩头滑落纠缠在臂间，伤处却是一片血红。


    丹信指尖一点碧绿幽芒，灵力如织在解涯伤口之前穿行，然后又迅速隐没。


    往复几番，解涯伤处到底好了许多。


    丹信垂首恭声道，“大人，灵脉受损非一日可愈，还需些时日方能恢复如初。”


    “下去吧。”解涯道，长睫垂下掩住了那双金眸。


    待那医修退出，卫黎温声道，“怎么样，现在好些了吗？”


    解涯抬头看来，“……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个？”


    “被我所救的人？受我恩惠之人？抑或是我的仆役，我的故人？”他抬手挡住眼睛，“卫黎，你知道你是在做什么吗？”


    “不论是谁，解涯。”卫黎勾起一丝唇角看着他，“你这样彷徨，这样软弱，你在怕什么？”


    她伸手拿起他的发，以发尖扫过他肩颈，又顺着那细腻的皮肤更向下去，看那人耳尖升腾的热意与胸口浮现的薄红。


    卫黎唇角带笑，眼中笑意却早已隐没，“你问了我这样多的问题，你又想确定什么？你想得到什么答案呢。”


    “如果你是想听我爱你，既便我说了，你可以相信我吗？”


    她对这人好像并没有没办法，她只能锐利地刺痛他，敲醒他，方能让他们二人各自清醒。


    卫黎看到那人顷刻间褪去的热，解涯将她拉得更近，眉宇间仿佛含着许多痛苦。


    他的瞳孔极具收缩仿佛要变成一条细线，“是，我想听你说你爱我，我想听你为了我回来寻我，这有错吗？”


    “三百二十年了……我怎么还是忘不了你呢？”他将他的头颅埋进卫黎的脖颈，然后狠狠地咬上她的皮肉。


    “留在我身边，你愿意吗？”她终于回来了，他又怎么可以再放开她？


    那唇齿间的撕咬慢慢地变成舔舐，变成嗅闻，如同一只被人遗弃的猫终于重新找到他的主人，所以不论他多少无奈多少难过，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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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只会想再次贴近她。


    原谅她吧，到底她还是来了。


    到底她并没忘记在某个遥远的地方，还有一只属于她的猫在等待。


    卫黎的手被解涯牵引着扣在了他身后，她想撤回手来，却触到了他身后的伤，然后僵在那处。


    “你又在犹豫什么呢，卫黎？”解涯道，“我似乎听到了你的挣扎。”


    卫黎抿着唇，终归是推开了他。


    解涯道，“……我等你，我会一直等着你。”他要她，可以心甘情愿地留下。


    只有这样，方能算作他们相爱。


    卫黎又回到了挽星苑，她也不知道究竟为何今夜又来了这，不过自己总是无处可去的，这么多年了，好像已经习惯。


    只是她刚一进门，脚下却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卫黎借着月光看去，是一只小小的黑猫。


    他看着她，小小的喵了一声，然后极为自来熟地自腿边爬至她肩头，心安理得地卧在了那里。


    ……是解涯。


    “你来我这干什么？”卫黎问道。他幻化成这黑猫，比她还回来早些。


    他们二人剖心剖腹一番折腾，本该自己消化消化，怎么偏他消化地就这样快，这样粘人？


    “你不就我，我自来就你便是。难道这样你也不愿意？”他眨巴着金色的眼睛凑近她的脸。


    “不愿意。”卫黎道，“快回去。”


    “你既然待在我府里，那我有哪里去不得，这府中处处都是我的家。”解涯道，“当然，也是你的家，你可自便。”


    卫黎深吸一口气，“下来，不然扔你出去。”


    “……不。”解涯俯低身子，优雅地避过了她伸来的手，绕到了她的颈后。


    卫黎一把拎起他将他甩在地上，方想起他今日的伤，只是她僵着脸，有点不想问。


    “哼。”地上那只黑猫踢踏着爪尖踩上她的脚，脚下却传来一阵剧痛。


    卫黎嘴角抽了抽，将他再次一脚踢开，“好了，睡吧。”


    于是月光下，一只小小的黑猫盘在身子躺在卫黎的床下，竟然好像与三百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还是像这样并不宽阔的房间，蜷在床下的豹，和躺在床上的她。


    翌日清晨，卫黎醒来却见解涯早已不见了踪影，昨夜仿佛一场梦。


    只是她刚出房间，便听采菊道，“阿梨快来，明江大人调我们日后去书房呢。”


    “那岂不是时时能见到解涯大人了？”阿香兴奋道。


    “是阿，我们运气怎么这样好。”春桃亦笑道。


    他们就像所有南域的人一样，都是这样热爱他们尊贵又时时带着笑意的解涯大人。


    可卫黎，嗯，卫黎轻咳一声，没有接话。


    她同她们几人一样望向远处的书房一角，只是心中亦感觉轻松些许。


    此时，丹伏殿内。


    解涯将南域近来诸事与众人商量完毕，恰看到应铖今日亦回到殿内，知道他自东域归来，便道，“应铖，一会到我书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