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仿佛某种直觉超越了理智，直接将这段突如其来的破碎记忆与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联系在了一起！


    是因为他刚刚展示了那匪夷所思的“直升机”？


    是因为他来自甘州？


    还是因为……女儿逐星？


    李长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和那双仿佛要洞穿他灵魂的眼睛看得心头一震！


    她……她也想起来了？


    是因为系统解锁回忆的同步效应？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故意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疑惑。


    “陇右道雪谷？八年前？将军……何出此言？在下八年前确实在陇右道讨生活，只是个寻常猎户，不知将军所指何事？”


    他不能直接承认！


    那段记忆的细节他也并未完全恢复，更重要的是，他还不确定林清霜对此事的态度。


    是感激？


    还是觉得那是一次需要被抹去的屈辱经历？


    林清霜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但李长安的伪装无可挑剔，那惊讶和茫然看起来无比真实。


    难道……只是巧合？


    只是自己因甘州之事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或者是……因为找到了女儿，心神激荡之下，将某些深藏的、关于边关的模糊记忆投射到了这个同样来自甘州的男人身上？


    她缓缓放下手，眼中的锐利和追问稍稍减退，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迷茫和自我怀疑。


    她揉了揉依旧有些刺痛的太阳穴，低声道：“……没什么。或许是本将军近日思虑过甚，有些恍惚了。”


    她将这份突如其来的诡异感觉暂时压下，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然而，那颗怀疑的种子，已经悄然种下。


    那段共有的、被封印的过去，正通过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开始悄然浮现。


    马车恰好此时彻底停稳。


    车外亲兵再次低声禀报：“将军，长公主府已到。”


    林清霜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强行摒除，重新恢复了那位杀伐决断的镇国大将军的冷峻气场。


    她看了李长安一眼，眼神依旧复杂，但已不再是全然的审视，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走吧。”


    她推开车门，率先下车。


    李长安跟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忖：爱心值增加解锁回忆……看来，想要弄清所有的真相，这条路还很长。


    而面见长公主，则是眼下必须走好的第一步。


    与此同时，吏部尚书沈府内。


    纨绔子弟沈星正歪在自己的锦榻上，由美貌侍女小心翼翼地给他额头上已经上好药的伤口更换新的纱布。


    昨日当街摔的那一跤，不仅让他颜面尽失，身上更是多处擦伤，额角更是肿起一个大包，疼得他龇牙咧嘴，心中对李长安的恨意又添了十分。


    “嘶……轻点！笨手笨脚的！”


    他没好气地呵斥着侍女，脑子里盘算着如何动用家中势力，尽快将那个让他丢尽脸面的贱民找出来，碎尸万段。


    “少爷，少爷！”


    一个青衣小帽的家丁急匆匆地跑进来，脸上带着打探到消息的兴奋和一丝不安。


    “叫魂呢！”


    沈星正烦躁，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那个带着几个小贱种的混蛋，落脚何处？查到了没有？”


    家丁连忙躬身，压低声音道：“回少爷，查……查到了。只是……情况有些出乎意料。”


    “哦？”


    沈星挑眉，“他能有什么出乎意料的背景？难不成是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破落勋贵之后？”


    “那倒不是……”


    家丁咽了口唾沫，神色有些古怪。


    “那人名叫李长安，据说是从陇右道甘州那边来的。今日一早，镇国大将军林府的人就去了他落脚的悦来客栈，将他……还有那五个女娃娃，一并接进将军府去了！”


    “什么？！”


    沈星猛地坐直了身子，不小心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但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个消息。


    “进了林将军府？！你确定没看错？！”


    林清霜那是何等人物？


    不仅是手握重兵的镇国大将军，更是深得陛下信任、在朝中地位超然的存在。


    而且她向来不喜交际，府门森严，等闲人根本靠近不得。


    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带着几个拖油瓶的边城贱民，怎么可能跟林清霜扯上关系？


    还被接进了府里？


    “千真万确啊少爷！”


    家丁赌咒发誓，“小的亲眼所见！林将军亲自去的客栈，虽然没穿官服，但那气势那排场，绝错不了！”


    “而且……而且看样子，林将军对那个年纪稍大些、穿着青色衣服、脾气挺倔的小丫头格外不一样，下车的时候都是亲自牵着的，很是亲近！”


    家丁的描述，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了沈星记忆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费力地转动起来！


    林清霜……镇国大将军……对一个边城来的、脾气倔强的小丫头格外亲近？


    亲自牵着？


    接回府中？


    这异常的画面，与他记忆中另一件看似不相干的事，隐隐重叠了起来。


    他猛地想起，前些日子，他替他父亲沈密处理一些“私事”时，曾无意间瞥见过一封来自陇右道甘州的密信。


    写信人并非官面上的人物，而是他们沈家安插在地方上的一个旁支远亲，主要负责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和情报收集。


    那封信的内容颇为隐晦，但其中一段话此刻却异常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偶然发现一批旧物，来源蹊跷，似涉及陈年秘辛。”


    “其中有半块鸾鸟凌云纹羊脂白玉佩，质地上乘，雕工非凡，绝非民间所有，疑与皇室之人有关……因物什尚在周府，且事关重大，不敢擅专，谨此先呈图样，伏请京中示下……”


    当时他只顾着盘算如何从这批“旧物”里捞点油水，对什么玉佩秘辛毫无兴趣，扫了一眼随信附上的那张绘制着半块玉佩的粗糙图样就扔在了一边。


    父亲沈密对此事似乎也颇为谨慎，后续如何处理的，他并未过多关心。


    但此刻！


    边城甘州！


    来历不明的小女孩！


    林清霜异常的重视！


    还有那半块听起来就非同一般的皇室玉佩！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中疯狂碰撞、拼接！


    一个大胆到令人窒息的猜想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那个被林清霜接走的小丫头……会不会就是那半块玉佩相关之人？！


    甚至……可能就是信中所指的那个皇室之人的后代？！


    而那个李长安，根本不是什么普通边民，他是在暗中保护这个身份特殊的孩子？


    或者……他本身也牵扯其中？


    难怪林清霜会如此态度！


    如果那丫头真的身份特殊，甚至可能牵扯到皇室秘闻，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