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追鱼皱起眉头。


    他的心思已然不在比斗胜负之上，而是不断回忆着仇江离最后看岁知柏的那个眼神。


    狼狈、躲闪……且动摇。


    “……不会吧。”乐追鱼挠挠耳朵，不确定地喃喃自语。


    龙奷：？


    *


    宗门大比圆满结束。各门派的人陆续离开了吞阳派，临走前纷纷表示比斗很精彩，下届还来看。


    比斗前三甲，获得了掌门亲炼的丹药大礼包，一个花花绿绿的小瓶，据说囊括了居家旅行秘境探险必备的所有丹药，一瓶更比六瓶强。


    岁知柏作为首席，瓶子比仇江离和凌师兄的都要大些。她晃晃瓶身，稀里晃荡作响。她猜测，掌门这样收拾收拾，家里干净多了。


    出发去秘境，本是件高兴的事。


    谁料，明明说好了不能再加人，仇江离亲自去转了一圈，掌门和派内师叔师伯们竟纷纷同意，热烈鼓掌欢送仇江离。


    其实也能猜到，无非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让师长们烦不胜烦罢了，仇江离用烂的招式。


    于是，仇江离还是如愿踏上了旅途，素无忧本打算替岁知柏备下的东西，不得不又准备了一份。


    苍松院内，师徒几人在出发前最后开了一次小会


    “储物戒，带好。”素无忧拿出两枚储物戒指，交到岁知柏和仇江离手上。


    “里面有保命的东西，关键时刻再拿出来。”素无忧神秘兮兮地说。


    岁知柏转了转手上平平无奇的储物戒，欣然收下。


    素无忧人虽然不靠谱，给的东西向来是顶好的。


    “师尊，你给我和师姐的是一样的吗？”


    仇江离突然道，今日出发下山，仇江离穿了新衣裳，青碧色压住了他身上的锋利，反衬出清新和无辜。


    “当然了，师尊我可向来是一碗水端平的。”素无忧信誓旦旦。


    仇江离整个人似乎已从宗门大比上输给岁知柏的阴影中走出来，又变成了那个茶香四溢的无辜小师弟。


    岁知柏道：“端不平也没关系的，师尊，我是师姐，让着师弟是应当的。”


    仇江离闻言，倒沉得住气，和岁知柏对视歪头一笑。


    岁知柏也平和地回了一眼。


    而真正的小师妹林荼，倒一反常态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看破红尘几欲超脱一般。


    岁知柏注意到林荼的反常，对自己心照不宣的盟友表达了关怀：“小师妹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林荼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被点到了才回过神来：“没有，师姐。”


    素无忧看了林荼一眼，摆摆手：“别管她，看了你和仇江离的比斗之后就这个样子了。”


    岁知柏看她一眼，眉头一皱。


    林荼周身灵力盘旋，虽不算多，却是引气入体之兆。能在未经教化的情况下自行了悟，林荼也是有天赋的。


    只是，现在体内污秽未除，并非引气入体的好时机。


    她想了想，叮嘱道：“师妹还没有正式开始修炼，不要想太多，日后也不要看其他师兄弟们的切磋了。”


    林荼应当是领悟型修者，看过了其他人切磋修炼，就立刻内化成自己的东西。好处是进步快，坏处是前期接触太多信息的话，容易走岔了路子。


    “我已叫人看好她，知柏你就不用担心了，只管安全从秘境回来。”素无忧显然也意识到林荼的问题，言下之意便是已做了准备，顿了顿，她正色道，“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同你说。”


    接着便将岁知柏神神秘秘拉到一旁，避开了仇江离和林荼。


    “究竟是何事？这么神秘。”岁知柏好奇道。


    “百草峰派人告知，他们活捉到了一名魔族。”


    素无忧开门见山。


    岁知柏一怔，回忆中，当日隔着一层人皮见到的奇形怪状的魔族形象一闪而过。


    想了想，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百草峰上一群疏于锻体的医修，是如何活捉魔族的？”


    素无忧道：“倒也有趣儿，百草峰的修者常常会到附近村里替人看诊，因最近魔族的消息传得天花乱坠，双白鹤特意给下山的医修配了防身的防护罩。


    “有个村子里头，正好就有个魔族。医修看诊时，离那魔族太近，防护罩立时便开启了，将那魔族弹飞出去，摔在地上摔晕了。”


    双白鹤便是百草峰峰主，是个慈祥的老头。


    岁知柏：……这么简单的吗？


    “这不是最主要的，关键是百草峰对那魔族进行了百般拷问，那魔族吐出来好些机密。”


    岁知柏眼神一凛。


    “魔族此次当真是大手笔，派出了几十只魔在人界潜伏，目的就是拉人去魔界。”


    “原因呢？”


    “没说。那魔族估摸着也只是个底层小魔，再多也说不出来了。”素无忧摇摇头。接着，话锋一转，以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叮嘱道：


    “不止如此。龙啸宗内传讯来你们此行那秘境，距离魔界已经不远了，想必更是早被魔族渗透，一定要警惕点。”


    岁知柏点了点头。


    “不要当耳旁风，”素无忧担忧道，“……百年前那一战，我认识的很多人都没能活下来。”


    “……徒儿知道了，”岁知柏笑道，“一定会带着两位师弟平安归来。”


    *


    此次探秘，除岁知柏、仇江离和徐元外，还有三人。


    衍灵宗龙奷、千音阁乐追鱼，以及百草峰的首席弟子邬樾。除徐元外，各有所长，几人恰好组成一支能打能防的队伍。


    百草峰与其余宗门来往不算密切，故而岁知柏与这位邬樾不算熟悉，只记得他不大爱说话。


    龙奷和乐追鱼在前往秘境之前，还要回宗门准备一番。一行六人，位于不同的宗门和方位，于是提前说好，在距离秘境最近的南风镇上聚齐，为保速度，岁知柏决定御剑。


    徐元剑御得不怎么样，不得不抱着仇江离的腰，战战兢兢站在细长的上弦剑上。


    “为什么不是师姐带我？寒天看起来要安全的多啊。”徐元颤抖着声音哀嚎，嚎叫声随着风散去，可惜，没人理会他的痛。


    “师尊方才……和你说了什么？”仇江离十分在意这一点，纠结半晌，还是没忍住，硬邦邦地问了出来。


    在师尊面前虽心照不宣，装作姊友弟恭的样子，可他十分记仇，还没忘记岁知柏是怎么骂他的。


    “啊？和我吗？素师叔什么都没和我说啊。”徐元在他身后蒙圈地嚷道。


    岁知柏瞥他一眼。告诉他也没什么。


    只是，岁知柏不想。


    岁知柏答非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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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道：“师弟又是为何非要跟着去秘境？”


    “这跟我问的事有关系吗？”


    “自然有。你答了，我便告诉你师尊说了什么。”


    仇江离沉默片刻，轻笑一声：“自然是给师姐添堵了。”


    岁知柏蹙眉笑着，点了点头。


    “我说完了，该你说了。”仇江离道。


    岁知柏站在寒天剑，如履平地，闲适地理了理衣袖。又理了理裙摆。全然将仇江离晾在了一旁。


    仇江离：……


    半晌，她总算折腾完了这身衣裳。


    岁知柏：“哦，我不想说。”


    仇江离：……可恶的岁知柏！


    三人虽未全速前进，也不算缓慢。不出一日，便已行了半程。


    日落西山，三人缓缓落地，准备在附近的镇子上找个地方歇脚。


    此地位于中州，物产丰富，人们生活富足，快入夜时，镇子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岁知柏和仇江离一路御剑，已疲惫得没有精力斗嘴。


    两人沉默地并排走在徐元两侧，均双手抱剑，一左一右，像两个沉默的守卫。


    徐元倒精力充沛，落地后更是兴奋异常。穿梭在街头的商贩间，任何东西都显得十分好奇。


    “师兄，师姐，你们快来瞧这个。”


    徐元手里拿着一个会自己行走的木制机关小狗，十分新奇地摆弄着。


    商贩瞧着徐元，瞧得直了眼：“亲娘诶，这位小哥生的真是俊。”


    还十分稀奇地叫旁边的摊贩也来看，两个人交头接耳，对着徐元啧啧称奇。


    徐元的长相的确出众得很少见，光是一头卷得恰到好处的长发，便令他与其他美人区别开来。


    岁知柏和仇江离面无表情地双双跟上来，杵在摊位前。那商贩被他二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又吓了一跳：嚯，又来了两个美人。


    三人一个风流、一个锐丽、一个飘逸，单独出现一个还好，同时出现时，互为佐证，简直明晃晃在身上刻着“修真者”三个字。


    来来往往的路人都投来探究的目光，窃窃私语。


    摊贩左看看，右看看，吐口而出：“几位大人，莫不是……山上修行的？”


    岁知柏道：“并非。”


    摊贩不知信了还是没信，笑呵呵道：“是小的眼拙了，几位大人若想留宿，可去那栋楼上。”


    他指了指城中最大最高的楼阁：“那是镇上最好的酒楼了，也能住店。大人，你们可来着了，最近镇上有位大富人的女儿成亲，在那酒楼里大宴宾客，只要到场便是上宾，要摆三天的流水席呢。”


    徐元闻言，立刻高兴地向着那酒楼方向走去，手里还拿着那个机关小狗，也不知是忘了掏钱，还是压根不知道要掏钱。


    岁知柏默默在心里念了一句大少爷，掏出了一袋钱，对摊主说了句“劳烦”。


    摊主很热情地点点头，接着便忙活手头的活计了。


    岁知柏多看了两眼，目光渐渐转移到摊主身上：那摊主四十来岁的样子，发丝已经斑白，摊子上的木头工艺品，都是一个一个亲手制成，手指尖个个黝黑，磨起了厚重的茧子。这样的活计，没有几十年的苦工，是练不出的。


    而再过几十年，无论是这一手活计，还是这一车的物件，都将化为一抔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