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回到山门

作品:《当绿茶遇上白莲花

    二人一眨眼便到了青城山的山门外。


    岁知柏因目睹张大朗的死,和他父母的悲恸,一路上都情绪不高,默不作声往宗门内走去。


    修仙之人,自小远离人世。这还是岁知柏第一次面临死亡,心绪难平。


    仇江离跟在后面慢慢走着,腰间的剑穗跟着走步的动作,很有节奏地一甩一甩。


    他明明也目睹了那张人皮,却丝毫不受影响,还心情很好的样子。


    “师姐可知后山的灵脉又壮大了不少?过些日子,待我突破之时,要在后山突破,一定……”


    他说着话,完全没注意到岁知柏已转了个弯,走到了另一个方向。


    仇江离站住了,微微不满地喊:“你去哪?苍松院在那边。”


    办完事回来,理应第一时间回去向师尊禀报,虽然素无忧行踪不定,此时未必在宗门内,也该回去瞧瞧。


    岁知柏皱眉,倏地停下,沉声道:“去布告栏,通知门内弟子警惕魔族动向。”


    仇江离冷笑着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抱起双臂,手指不耐地一下一下点着:“这与你有何干系?自有师长们忧心。”


    “待禀报师长再做打算便要迟了。”


    “迟了早了又有什么关系?”


    “迟了早了,或许就是一条人命!”


    仇江离眯起眼,岁知柏直视他。


    “魔族善用幻术和人皮伪装,试图诱走凡人入魔域,此事必须尽快公之于众,让吞阳派上下弟子警醒,才好护住凡人性命。”


    仇江离缓了缓,拖长声音道:“凡人都蠢得很,没亲眼见到事情发生是不会相信的,真正看到了魔族害人的,也用不着你提醒,反倒嫌你多事。”


    岁知柏闻言一顿。转身,眼神略带俯视和警告:“仙凡本无甚区别,你何必自命不凡。凡人无灵力护体,最易被魔族蛊惑,此事关乎性命,多救一个便是一个。”


    仇江离被她眼神所激,“嗤”地笑了一声,眼里写满了赤裸裸的不耐,心里话冲口而出:“我看你是就喜欢被人捧着。装得好心,看他们把你当活菩萨供着,你心里高兴死了罢?”


    咚。


    总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岁知柏心里冒起火。


    “说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她也不再忍让,出言嘲讽道。


    仇江离笑容彻底消失。


    岁知柏的话并不尖锐,甚至还有些克制,但仇江离就是被戳中了。


    他的长相本就棱角分明而高大硬挺,没了无辜笑意的遮掩,眼神里透出郁色:“你总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师姐早就对我不满,我都知道。可师弟句句所言,没有一句不是为师姐好,师姐却对着师弟口出恶言,连个好脸色都没有,反而对着那些个凡人耐心无比,被人抓着袖子也不嫌弃。


    “究竟是我浑,还是你这个师姐做的不合格?”


    岁知柏气闷,她尚且在就事论事,仇江离这话可是在耍无赖了!


    她口不择言道:“你究竟有没有良心?自小我照顾你良多,自问无愧于师姐之名。难道不是你先要处处与我相争?你要争,难道我就不能反抗?师弟,我只是你师姐,不会什么都让着你。”


    仇江离猛地攥紧拳头,眼圈迅速泛红。


    岁知柏上头的情绪已发泄出去,见他神情不似作伪,自觉失言,张了张嘴,想补救一下。


    仇江离却没给她这个机会,转身就走。


    岁知柏有些后悔。


    两人争吵间,已有同门师兄弟围观了半晌。此时见仇江离拂袖而去,纷纷上前来关心岁知柏。岁知柏只得压下纷乱的思绪,转身对身旁驻足关切的同门,温声道:“我没事的,一点小矛盾。”


    远处的仇江离隐隐听见这话,脚步顿了顿,闷哼一声,加快速度消失在转角。


    *


    被岁知柏骂过后,仇江离便一直躲着岁知柏,几天没见人影。


    先前还只是面和心不和,这下却连面上的和平都难以为继。


    岁知柏道歉也不是,不道歉也不是。索性丢开手,反正诺大的吞阳派,总归有人会安慰他的。


    岁知柏现下更担心的还是魔族之事。修行之余,还因此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梦里除了有张大朗那张皱巴巴的人皮,还有他母亲凄厉尖锐的哭喊。


    岁知柏这是第一次和魔族面对面交流,她隐隐觉得,在那个魔族口中获知的消息相当有价值。较之以往的魔族,它称得上是有预谋,这对于人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整理好后,先跟素无忧汇报了一遍。


    素无忧听罢,果然面色凝重,出门去找掌门徐章。没过几日,掌门便唤岁知柏过去。


    本以为只是再跟吞阳派的师长们讲一遍她见到那魔族的事,却不想,到了议事堂后,岁知柏意外的发现,堂内不仅有吞阳派的师长们,还有衍灵宗宗主和千音阁宗主。


    岁知柏这才恍然想起,宗门大比就在这几日了。


    吞阳派与衍灵宗、千音阁在整个修真界都是排名前列的大派,除此三个宗门外,能有些话语权的便只有少林寺了。


    又因这三个宗门位置上离得近,多有交集,算得上友宗。无论有什么事,都会互相捧场。


    岁知柏来时,除这三位掌门外,另还有些小宗门的掌门,一群人仙风道骨,正凑在一起谈笑风声,见岁知柏过来,有几位宗主特意与她打了个招呼。


    岁知柏没有打断掌门们的谈话,只行了个礼,便向衍灵宗宗主之女龙奷走去。


    龙奷生性骄傲,只是与岁知柏相识许久,二人关系不错。


    见岁知柏过来,龙奷状似平静冲她点点头,接着便往门外看去。


    岁知柏在她身旁站定,轻描淡写说道:“仇江离没来。”


    龙奷转头:“我没找他。”


    岁知柏不置可否。


    旁人或许看不出,岁知柏却看得一清二楚。龙奷喜欢仇江离。


    自小,她对仇江离的态度便与对待旁人大相径庭。平时爱答不理的龙大小姐,遇上仇江离,说话时句句春风和煦。


    也不知道仇江离究竟喂龙大小姐吃了什么迷魂药。


    自那日仇江离负气而走,岁知柏起初还有些隐隐的愧疚,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分明是仇江离先挑事找不痛快,最终却是她感到愧疚?


    好厉害的手段!


    怪不得人人说仇江离可怜见,人人都要照顾他。


    岁知柏愤愤地想着,眼珠一转,想到了一个给仇江离添堵的好法子。


    “龙奷,其实最近有件事,我想求你帮忙。”


    龙奷最爱别人求她帮忙:“怎么了?你说。”


    “前些日子,我去青城山下的村子里查魔气的事。”


    岁知柏眼神有些暗淡,一副萎靡的模样。


    “知道,咱们今日不就是要议此事?”龙奷说,“徐掌门说,有件关于魔族的事,很重要,让我们今日来议事堂详谈。”


    岁知柏道:“其实……那日,魔族在村里杀了一个人。人皮被剥下来,空空瘪瘪的,摸起来湿湿软软,轻飘飘的。我回来后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龙奷听着她的描述颇有几分毛骨悚然,不可抑制地去想象那张人皮的模样。


    “我那日也是心情不好,江离去接应我,说……”


    “说什么?”


    “说我假装关心凡人,其实是为了享受他们的崇拜……总之就是几句不好听的话,我一时冲动,跟他发了脾气。


    “唉,说到底,还是我不对……”


    岁知柏对情感武器运用的已臻化境,炉火纯青。


    过满则亏,恰到好处地给出一点信息,却不全部说出来,才能达成最好的效果。


    每一块肌肉,每一声叹息,每一滴眼泪,都要用在最恰当的地方。


    就像现在,她说完后,恰到好处地欲言又止,便令龙奷自动脑补出了未竟之言:明明是仇江离先说了不好听的话,引得岁知柏发脾气,仇江离反而跟岁知柏闹脾气闹到现在,甚至不愿意和她一起来议事堂。


    龙大小姐皱眉,斥道:“他怎么会这样,太不像话了!”


    自百年前广陵法尊一力退魔域后,人妖魔三界便和平至今。她们这些年轻一代,温室里长起来,杀凶兽杀妖精虽也做过,可死人到底是没见过。


    岁知柏在山下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便是情绪不稳,也是情理之中。


    更别提是仇江离自己先发疯。


    他有什么资格闹脾气闹到现在?让岁知柏如此委曲求全?


    龙奷将手按在岁知柏肩上,掷地有声道:“不怪你,这个仇江离,下次见面,我一定要帮你骂他。”


    岁知柏道:“唉,我就知道你能理解我……你若是见到了江离,可千万帮我劝劝他,让他别生我的气了。”


    龙奷立刻保证:“一定一定!”


    岁知柏感动地握着龙奷的手摇了摇。


    几位掌门聊得并不如小辈愉快,吵的是老生常谈的驻边问题。


    衍灵宗对此事抱怨已久,宗主龙啸面色不善,敲了敲桌子:“我再说一遍,我没说不守边境,但年年都让我们法修和阵修门下出人,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龙啸是龙奷的母亲,性格干脆利落,一身上位者独有的逼人气势。


    “龙宗主,你也知道这是守边境,法修和阵修不去,难道要我们剑修去?”


    发言的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剑修宗门的掌门,而身为剑修第一大宗掌门的徐章老神在在,一言未发。


    “有何不可?”龙啸拧着眉头,“剑修有何高贵?吃不了边境的苦,还修什么仙?”


    “龙宗主,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边境的护境大阵,剑修修补不了,远程攻击的法术,剑修使不出来,我们就是有心,也无力呀。”那剑修宗门的掌门慷慨陈词,痛心疾首。


    “少放这些没用的屁。”龙啸冷笑,“剑修又不是傻子,只会耍剑,连个防御术、基础阵法都学不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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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就不能学么!”


    “你!龙宗主,这是强人所难!”那剑修气急败坏,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龙啸的鼻子喝道。


    两方各执一词,谁都不肯让步。


    此事早有前因。衍灵宗负责守边已有几百年,至今在这件事上耗费人力物力无数。起先,大小门派记得衍灵宗的付出,年年都会心照不宣地送些资源珍奇、灵石丹药过去,衍灵宗在驻边一事上,不仅不亏,还能赚些。也就乐意为之。


    可日子久了,愿意交这份钱的门派越来越少,龙宗主不仅要年年派出弟子去危险的边境,还得自掏腰包修补法阵,好差事变成了苦差事,发难也是情有可原。


    只不过,驻边一事一时间难商量出结果来,岁知柏却是有要紧事要禀的。


    岁知柏默默听了半晌,同龙奷一笑,道:“我去跟徐师弟说两句话。”


    吞阳宗掌门徐章,既是东道主,便不好说什么,坐在席间装聋作哑。


    他身后站着一个很显眼的少年。那少年身材修长而流畅,不笑时唇角也微翘着,五官迷人而深邃,长发微卷,随意束在脑后,不失潇洒风流。是一个无与伦比的美人。


    几位掌门争论不休,岁知柏低调走到少年身边,美少年徐元看着岁知柏,露出一个傻兮兮的龇牙笑,美感瞬间降低了八分,只剩傻兮兮:“岁师姐。”


    徐元此人,是吞阳派掌门徐章之子,不同于他爹徐章的相貌平平,徐元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即便是在遍地美人的修真界,也是个中翘楚。


    可惜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他一张绝佳皮囊,却没给他一颗上进的心。他有些天赋,也有入门根骨,偏偏就是懒得日夜调息苦练。徐掌门费尽心思,各种威逼利诱,也不过将他的修为拉到了练气末期,连修行的门都没入。


    徐元又头脑简单,一说话就露怯,美人氛围荡然无存。故而徐掌门日日替独子发愁,日后究竟该何去何从。这般傻样,联姻恐怕都没有人要他。


    岁知柏关心道:“徐师弟,近日修为可有进益?”


    “没有。快别提它。”


    “近日可有哪家门派的小姐看上你?”


    “诶,这个有。”徐元高兴地说,接着又有些失落,“但后来又没有了。”


    徐章坐在前面,对身后派内高徒和自己不成器的孽子间的对话听了一耳朵,顿觉心塞,忙打断道:“诸位掌门,莫要争执不休了。”


    东道主发话,其他人还是要给几分面子,更何况衍灵宗和吞阳宗关系一向不错,龙啸也偃旗息鼓。


    “驻边一事,早该改一改,只是苦于没有时机。日后由我牵头,定当给龙宗主一个交代。咱们眼下还是来说正事罢。”


    岁知柏清冷端方地站好,深藏功与名。


    “知柏,你来说。”


    岁知柏略颔了颔首。


    接着,她便从进村说起,一直说到那魔头无声无息地金蝉脱壳,褪皮而逃。


    几位掌门听罢,陷入沉思,厅内气氛分外压抑。


    岁知柏在这种气氛中嗅出几分不寻常,她皱眉,不懂这种不寻常从何而来。


    同她一般年纪的修者,互相看看,都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此事非同小可。故而,我召集各位前来商议对策。”


    徐章率先表态。


    年轻一辈的修者都出生于战后,故而并不清楚那场人魔大战的惨烈,也不知道全力为战的魔族究竟有多可怖。


    魔族身披人皮潜入人界,还试图引诱普通人到魔域去,这背后应当有什么阴谋。


    龙啸沉思片刻,吐露道:“近几年,魔族在边界上骚动的频率也提高了许多。”


    千音阁阁主段上邪是个弹琵琶的,他也说,千音阁弟子也曾发现魔气痕迹,只是简单调查了一番,并未像岁知柏这样仔细查探。


    岁知柏如实叙述完后,便退到了一旁,身份上,她是小辈不便置喙,经验上,她也没有前辈们对敌次数多。


    “既如此,虽还不知魔族要做什么,咱们也当早做防备。对发现魔气痕迹一类事件,应重点排查。”


    “发现了一例魔族扮人的事件,或许暗地里已经有许多魔族潜入了。”


    众人皆有些心惊。


    “我等作为修仙门派,既有幸得入仙途,便当扛起人界安全的重任。此后,还当对魔气痕迹多加重视,早做防备。”


    徐章一番总结,众位掌门皆欣然点头称是,一番拱手恭维。


    “知柏,你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徐章随口问道。这就是议事即将结束的意思了。


    原只是象征性问一句,却不想岁知柏当真有话要说:“弟子以为,除通知各派修者外,也应当通知凡人加以戒备,更保险些。”


    徐章怔了怔,忙笑道:“正是正是,知柏考虑周详。”


    旋即,便依岁知柏所言,叫弟子们下山历练时,与凡人们多讲讲魔族的狡诈之处,以防被骗。


    岁知柏终是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