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尘得了招财作陪，像是得了什么护身符一般，惬意地舒展身子，颇有兴致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纸片般的装扮，对着招财滑稽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招财被他这故作姿态的模样逗乐，噗嗤一笑，但还是端起架子，昂首挺胸地率先朝门外走去：“跟紧点，纸片人，风大，可别被吹跑啦！”


    文尘爽朗地大叫一声，身体轻盈地如地纸片般飘了出去，紧随其后。


    “咦？”眠眠好奇地盯着他的背影。


    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自家东家的反应，进宝不明所以：“东家在看什么？”


    小心脏噗通噗通的：难道又有什么奇怪的客人要来了？


    “他还是人身，但看起来真的很像纸片人！”眠眠惊叹着。


    她仔细瞧过了，确定这会儿的文尘身上一切正常，是人身，也没有特别的术法。


    “啊……”拍拍心口，进宝大松一口气，“这是婺剧中的纸片人戏伶人，之前的阿丑，则是矮子戏伶人，另外，还有木偶戏的，耍牙戏的，还有变脸戏的……”


    说到这里，他的眉毛都跟着飞扬了起来：“别的不说，千灯会上当来了天南海北不知多少戏班子，吐剑、吐火、走飞绳……千奇百怪，无所不有。东家要是也好奇，不妨也去瞧瞧？”


    眠眠听得正入神起劲呢，猛地听到最后的那句建议，脸上的所有表情瞬间消失了。


    她从醒来时起就在妖精客栈，到现在已经五百年了，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妖精客栈的屋顶上。


    客栈的大门，缓缓合上，一开一合间，带进了少许夜晚的凉所了。


    眠眠不接话，进宝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也察觉到自己或许说错了什么，自动闭了嘴。


    大堂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神游天外的眠眠，目光在眠眠脚下影子和自己空荡荡脚下来回的进宝，还有在角落里躺着尚未被收拾的碗筷。


    收拾了碗筷，他无所事事，夹紧了身后的两条尾巴，犹豫着开口：“东家……我们……就这么待在客栈里等消息吗？”


    “嗯？！”缓缓回转过头，眠眠的一双狐狸眼里带着一丝刚回神的迷茫。


    慢慢眨了眨眼，她似乎才意识到眼前的情况，唇角弯起一个浅淡的、带着点狡黠的弧度：“等？为什么要等？”


    “那……”进宝懵了。


    再一次质疑起自己当初的决定。


    他一个人，为什么好好地非得留在一个都是妖精的地方？


    明明都是说的人族的话，他却好像永远是最听懂的那个……


    目光落到自己空荡荡的脚底，感受到两条尾巴不安地卷住了自己的大腿，他会浑身一怔。


    好了，没问题了，能留下来是他的幸运！是他祖上八辈子积攒了福德！


    “东家，小的还能为你做点啥？端茶倒水跑堂传话，小的随时听候东家差遣。”


    他突然变得更狗腿的样子，成功把眠眠给逗乐了：“那你便去后厨，让柳娘用无根水准备一壶好茶，用妖界妖田里的米准备一份耳光炒饭，用她带来的绿豆做一份绿豆糕……”


    这些听着就来历不凡的食材，眠眠说的时候就像在说什么再寻常不过的物件一般，进宝激动得心肝乱颤：


    啊……这就是留下来跟着东家的好处吗？给这么多好吃的，活还少！


    把食单念完之后，眠眠好笑地一点他的眉心：“不要偷吃，这可不是你能吃的东西。”


    有什么东西，在进宝的胸膛里啪地一声……碎裂了。


    “啊……”他失落地垂下头，不敢说一句违背的话，但肚子里翻滚出的一阵叽里咕噜做他的嘴替了。


    “可还记得你身后的两条尾巴？”


    听到这话，进宝顿时站直了身子，夹紧了两条无处安放的尾巴：“我不饿，我一点都不饿，肯定不会偷吃！”


    他内心：好饿啊……但比没命相比，挨饿也没什么了。


    眠眠轻轻地，又一点他的眉心：“肉体凡胎，食五谷杂粮，有什么不好意思说饿的？你去后厨，柳娘应该已经为你准备了凡人的食物，有些能随身携带的，你放心带着。后厨忙的时候，大概是顾不到你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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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自己吃些垫垫。”


    “谢谢东家！”东家果然还是在意他的！


    进宝激动得心肝乱颤，主动为东家分忧：“要是饿了，我吃点客人剩下的便是，若只我一人随身带着食物，招财姐姐他们恐心生不快……”


    满满的都是为了客栈、为了眠眠着想的心思啊，他容易吗？


    不领情的眠眠轻笑了一声：“两条尾巴？”


    “啊？！”进宝懵了，“不是那种交易剩的，也不能吃吗？”


    他仔细观察过了啊。


    妖精客栈里，分两种客人，一种是正常点餐住店的，一种是来与东家做交易的。


    他吃了两条尾巴的教训，自然不会再吃那些特殊客人剩下的食物，但普通客人剩下的，也不能吃吗？


    “客栈里有提醒，不可浪费食物，后果自负。你个憨憨，自己去瞧瞧。”眠眠一指那些桌面。


    进宝凑过去瞧，才意识到自己干活时有多粗糙，连每个桌面上刻着的“浪费食物后果自负”八个大字都没注意到。


    “寻常时候，这几个字也不会出来搅人食欲，但若有人要浪费食物，就会现字提醒，若是依旧固执，自然要入账的。你还要吃吗？”眠眠撑着下巴，很好奇进宝会做怎样的选择。


    打了个激灵，进宝鬼使神差又问：“入账之后呢？用什么来平账？”


    “好运气、健康、容貌、前程、寿元……我也不知道。”眠眠的目光里有几分茫然，“我也不知道。”


    “先生，你知道吗？”


    眠眠突然的问话，把进宝吓了一大跳。


    这里还有别人吗？


    他紧张四顾，看到客栈大门风雅地打开，门外站着一位身着素雅青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面容平和，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一双眼睛深邃得像古井里的水，仿佛能倒映出人心底藏着的一切。


    突然间，进宝悟了：东家让准备的那么多东西，既不是给他的，也不是东家自己要吃的，而是用来招待这位……人物的？当然，如果眼前这位，真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