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第 64 章

作品:《观山不见仙

    林一白眼中,天穹之上那道染血身影瞳眸里最后一点光芒,如同燃尽的星子,倏然寂灭。


    晏不见终是徐徐阖上了眼睫。


    那一刹,悲恸如无形的潮水,无声无息漫上来,淹没了她的口鼻,扼住了她的呼吸。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满了砂石,挤不出半个完整的字音,只有破碎的呜咽混着凛冽的山风,一同散入脚下茫茫的、翻涌的云海。


    “不要——!”


    几乎就在她声音落下的刹那,另一道身影自浓云深处猛地窜出!


    林无涯周身灰火怒燃,那火焰翻卷升腾,活像一件燃烧的丧服。只见他双目赤红,死死钉着她,嘶哑的嗓音如同拉扯着破旧的风箱:“道火……那是我的道火!”


    话音未落,那灰色的寂灭之炎便如毒蟒吐信,直朝她面门而来!


    林一白瞳孔猛地一缩——然而下一瞬,那预想中的焚身之痛却并未降临到她身上。


    “唰——”


    一道暗金色的流光,自下方云山深处骤然掠起,快得只在视野里留下一道残影,旋即如活物般缠绕、收拢,瞬息间便凝成一个坚实无比的藤球,将她严严实实包裹在内。寂灭之炎狠狠撞在藤球表面,发出“砰”的一声闷响,藤身上那些繁复的暗金纹路应声亮起,光华流转,竟硬生生将那凶煞的魔火阻隔在外!


    原来是先前那无生根。它见自己无力阻拦林一白上山,便一直潜在山体之中,暗暗积蓄着地脉能量,时刻关注着头顶的战局。见她坠落,立刻调动了云山地脉中积存的所有灵力,化作这守护之罩。


    可奈何林无涯这灰火太过诡异凶煞,藤球表面已开始浮现焦黑的斑痕,甚至隐隐有细碎裂痕蔓延。


    显然抵挡不了太久了。


    藤球之内。


    林一白只觉眉心处那簇属于晏不见的道火灼灼燃烧,滚烫的热流自灵台奔涌而下,窜向四肢百骸,几乎要将她的血液都煮沸。


    意识在炽热中渐渐模糊,就在她即将陷入昏迷的边缘,一道冰冷、毫无波澜的机械音,突兀地在她识海深处炸响——


    【“叮”——“剧情守护”系统最终次播报】


    【检测到关键人物晏不见生命体征确认终止,恭喜宿主林一白,达成“白日飞升”必要条件。】


    【《仙出堕山》原著剧情线至此彻底崩坏,系统规则解除。后续世界线发展,将由宿主自主决断。】


    机械音消散的瞬间,林一白猛地睁开双眼,看着虚空中那始终不存形质的系统,泪水决堤,声音崩溃得不成调子:“这仙途不是我的!我不要!”


    语落,她竟是发狠地抠向自己的眉心,仿佛想要将那枚道火生生剜出:“系统,你能不能把这火种送回晏不见那里?你能做到的对不对?求求你……我求求你,只要他能活过来,我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


    可识海中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系统如同从未存在过,在那最后一声提报后,彻底湮灭在了她的感知里。


    此时,藤球外的林无涯已从方才的变故中回神。他死死盯着那团暗金藤球,周身灰火因极致的愤怒而狂乱跳跃。


    两世筹谋、百载心血,合该由他踏上仙途,可谁曾想——到头来,竟是为自己的女儿做了嫁衣?!


    “你这无知蠢物,有何资格横插一脚!”林无涯咆哮着,掌心凝聚起一团比之前更加浓稠、更加暴戾的灰火,狠狠砸向藤球,“休想!我还没输!”


    在这疯狂的嘶吼声里,林无涯掌心凝聚起数团比之前更加浓稠、更加暴戾的灰火,狠狠朝藤球轰去:“既能逼出这道火一次,便能再逼出第二次!幽山虫王六十载一复生,大不了我再等它轮回便是......只要擒住你,总有法子夺回本属于我的仙途!”


    “砰!砰!砰!”


    寂灭之炎接连不断地撞击着藤球,暗金色的藤身在灼烧下发出“嗤啦”的哀鸣,焦黑痕迹迅速扩大,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无生根那带着痛苦喘息的声音响起:“地、地脉之力快耗尽了,丫头……我快撑不住了,你快清醒过来!”


    林一白瘫坐于藤蔓交织的中心,拼尽全力呼唤方才突兀发声的系统,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就在她眼神彻底绝望之际,耳畔只闻“嗤啦”一声裂响——一道强烈的光线刺破黑暗,照在她脸上!


    藤球被破开了一道缺口。


    灰色的飞灰弥漫中,林无涯那张因癫狂而扭曲的面孔出现,他狞笑着伸出手,指尖凝聚着毁灭的气息,朝她眉心狠狠点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陌生又熟悉的清冷嗓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耳畔响起。


    再不似系统的机械,那声音带着空茫的回响,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涤荡了万古尘埃。


    “这对你而言,已是最好的结局,为何不愿接受?”


    尾音里,藏着一丝极难察觉的叹息。


    林一白闻言,竟浑身剧颤,如遭雷击!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簇微弱的火光,带着沙哑的泣音,不可置信地问道:“……晏不见,是你吗?”


    ——她绝不会认错,虽比往日多了几分历经万古的沧桑与空旷,可这分明就是晏不见的嗓音!


    “你没死对不对?”林一白挣扎着想站起,“你在哪里?我这就把道火还给你,你快出来啊!”


    话音未落,她竟不管不顾,抬手便朝自己眉心狠狠抠去!指甲瞬间刺破皮肉,沁出细小的血珠,可下一瞬,却有一团莹白柔和的光晕凭空浮现,轻轻笼住了她自残的手,令她再无法寸进。


    与此同时,那白光如同拥有生命般急速扩散,将一旁刚要钻入藤球的林无涯也一并笼罩其中。


    甫一被那白光罩下,林无涯脸上狞笑便蓦地凝滞,其前冲之势也蓦地一僵,再也无法移动分毫,藤球外那原本翻涌如海的寂灭之炎也冻结在了半空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肖似晏不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起仿佛贯穿古今的悠长叹息:“你本一外世魂魄,可还记得初临此间时,惶惶不可终日,唯求一线生机?而今尘嚣落定,万般阻碍皆已化为云烟,无上仙缘唾手可得,众生仰望的青云之巅任你攀登……你,当真愿意放弃?”


    前世?


    林一白心中茫然,她不记得有什么前世,可那声音里所描绘的画面,却让她心口猛然一痛,她用力点头,眼中是豁出一切的决绝:“我愿意。只要他能活过来,我什么都愿放弃!”


    于是那声音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无故将你牵扯入局,本是我之过。而今,到底该同样予你一次机会。”


    语落,白光骤然大盛!


    林一白只觉得灵台一轻,仿佛魂魄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又不可抗拒地攫取,轻飘飘地从躯壳中剥离出来。下一刻,便被卷入那片莹白璀璨的光芒深处!


    如同投入了一条奔流不息的光阴长河,无数模糊的光影与破碎的声响自她耳畔呼啸而过,分不清到底是风雷激荡,还是岁月回响。不知颠簸了多久,那剧烈的动荡感终于平息,她沉重的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


    ——然而映入眼帘的,竟是薄灯宗那染血的祭坛!


    眼前的景象熟悉而陌生:祭坛血迹斑斑,断裂的旌旗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而她的身体,正呈现为一道透明的虚影,如同孤魂般立在原地,与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背影默然伫立。


    那是晏不见,只是比她记忆中的模样更添几分凛冽寒意——玄色衣袍浸染暗红,赤金色的眼眸中凝着森冷的冰霜,随手将一颗头颅掷在地上。


    那头颅滚了几滚,最终面朝向她,露出一张惊骇欲绝、凝固着死前极致恐惧与不甘的脸——


    赫然正是林无涯!


    “晏不见!”


    林一白眼眶瞬间通红,她想冲上去,抱住那个满身血污的青年。可她却发现,身体被无形的壁障阻隔,任她如何努力,也无法靠近他半步。


    直至此刻,她才猛然惊觉:这不是现世!


    ——这分明是《仙出堕山》原著中,晏不见出山后,血洗薄灯宗的那一幕!


    系统消失后,她竟被那道声音带回了原著的时间线!


    难道原著便是那声音所说的“前世”?


    而他所说的“无故将你牵扯入局”……难道她的穿越、剧情的崩乱,皆非偶然,而是早有因果?


    这个念头让她心潮翻涌,只觉自己正一步步逼近某个惊心动魄的真相。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却眼见晏不见头也不回,御空而去,林一白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追随而上。


    接下来,她如同一个无声的旁观者,跟随着前世的晏不见,走过他曾经踏过的血与火之路——


    她见他于黑风域剑斩沙蝎王,赤金剑光泼墨般染黑万里黄沙;见他在奎洲望江楼祭出风雷令,荡平这显赫魔教,救出囚牢中奄奄一息的修士;见他在藤魇鬼林一剑斩下藤魇老魔首级,以自身仙力净化百年魔瘴,让死寂的荒芜重新萌发嫩绿新芽。


    他将肆虐三千洲的妖魔道逐一剪灭,令惶惶众生重获安栖之地。


    最后,她见他于万丈雷劫中突破通天境,接引仙域降临,引燃三千洲地脉,重铺通天仙路。


    万丈仙光倾泻而下,为他玄色的身影镀上煌煌金边。脚下是三千洲修士与万民的顶礼膜拜,山呼海啸般的敬仰之声直冲云霄。此情此景,本该是传奇的巅峰,是苦尽甘来后,志得意满的注脚。


    然而,没有。


    他神容依旧冷峻,没有半分夙愿得偿的喜悦,更没有一丝登临绝顶的得意。


    林一白凝望着那道即将没入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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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的背影,只觉一种彻骨的冷淡,正从他身上无声地弥漫开来。


    那是一种抽离了所有情绪、熄灭了所有热望之后的绝对沉寂,仿佛脚下众生的欢呼、身后尘世的喧嚣,都不过是与他无关的、遥远的风声。


    在这由盛大赞誉与无边法力共同构筑的辉煌时刻,她从他身上读出的,竟是比幽冥更深沉的……孤寂。


    那孤寂潜藏得如此之深,融在他笔挺的脊梁里,化入他垂落的袖摆中,与他周身流转的仙光一同呼吸。


    直至那身躯即将彻底没入仙域的最后一刻,也未曾回首,再看一眼这尘世苍生。


    她心口猛地一揪,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怜惜攫住了她。几乎是本能地,她伸出手,想要从身后轻轻环抱住他——不是为了阻拦,只是想在这看似拥有一切实则一无所有的瞬间,给他一点人间的、微不足道的暖意。


    然而,她的指尖,她的臂弯,最终拥抱住的,只有一阵自仙门缝隙中吹出的、冰冷彻骨的虚空之风。


    视线骤然转换。


    再睁眼时,她已置身于一处雅致庭园。


    园中一棵齐天高的梧桐古树凋零败落,枯黄叶片如雪纷飞,平添无尽死寂。树下,一道身影默然枯坐于石案旁。


    正是晏不见。


    他身着玄色织金道袍,长发以玉簪束起,正闭目静坐。林一白轻步走至他身前,待看清他面容时,却险些惊呼出声——


    晏不见的眉宇间,竟沾染了星星点月的白霜,原本墨黑如缎的发丝中,亦夹杂了几缕刺目的银白。


    登仙之人,不是该长生不死、容颜永驻么?为何他会……变成这般模样?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际,晏不见蓦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


    往日璀璨如金的瞳眸里,如今没有光彩、没有波澜,如同彻底干涸的死海,连天际流云的影子,都无法在其中留下丝毫痕迹。昔日的锐利、坚执,乃至冷漠,尽数消散无踪,只余下一片浩瀚无垠的荒芜死寂。


    仿佛内里的魂灵早已湮灭,徒留一具不朽的仙躯空壳。


    深冷的苍凉自那双眼中扑面而来,压得林一白几乎窒息。


    然而就在此刻,只闻“当啷”一声清脆声响。


    原本悬挂于梧桐古树上的三尺宝剑,竟不知为何脱鞘而出,坠落在一旁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晏不见缓缓仰首,望着天际舒卷来去的云团,目光空茫,仿佛穿透了云层,望向了更渺远、更虚无的所在。


    少顷,他微微俯身,素白修长的手伸向地面,拾起了那柄冷冽的长剑。


    林一白心中登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来。


    她整个人立时扑将过去,想要夺下那剑,却因为没有实体,只能眼睁睁看着晏不见将之拾起,尔后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方绢帕,极轻、极缓地自冰冷的剑刃上擦拭而过。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后,他猛然翻转手腕,将那锋锐无匹的剑刃,对准自己苍白的腕脉,毫不犹豫地横掠而去!


    “不要!”


    林一白尖叫着扑上前,想要按住他那只手,可指尖却依旧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的臂膀,什么也抓不住,只能看着那利刃划开他苍白的皮肤。


    鲜血瞬间涌出,沿着腕线滴滴答答,坠落在地。


    她嘴唇不住颤抖,却忽然想起:他如今已是仙尊,不死不灭,这等皮肉伤……转瞬即可愈合!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可下一刻,她瞳孔便骤然缩紧——


    只见晏不见腕间那伤口非但没有愈合,涌出的鲜血反而愈发汹涌,在青石板上蜿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流!


    林一白急忙凝神向他腕间看去:只见那翻卷的皮肉伤口处,竟隐隐泛着一层邪异无比的红光。那红芒如同活物,每当仙躯不朽的本能试图让血肉弥合,新生出的肌理触及红光的刹那,便如冰雪投入熊熊烈阳,瞬间被灼烧、吞噬、消融殆尽!


    他竟是对自己下了绝咒!


    以这具身躯拥有的无上仙力,强行禁锢、逆转了自己的恢复本能,在这方寸之间,将这万劫不磨的仙胎,化作了会流血、会疼痛、会走向终结的凡俗之躯!


    林一白跌坐在他身旁的青石板上,泪水汹涌滚落,混入他蜿蜒的血泊中,晕开一片模糊的水光。


    她终于抬起头,颤抖着、泣血般,问出那句撕心裂肺、却注定得不到回答的话:


    “为什么啊?晏不见......”


    为何历尽千劫,渡尽苦厄,好不容易踏上了众生仰望的仙途,最终却要选择这样决绝的方式,自我了结?


    晏不见自然是听不见的。


    他只是取过一旁的素白绢布,细细拭净剑身上的血痕后,将之与那方绢一道,轻轻置于石案之上。


    临了,端坐在原处,静静地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