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普通的组织成员，硬要说我有什么特殊的，就是我在组织毁灭之前差点拿到代号。


    但呜呜呜…这一切都被那群警察毁了，我明明那么努力……在他们之中，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个叫作“赤井秀一”的男人，他还是外围成员的时候，我们明明是同期，结果他出了一次狙击任务就被人看上，地位蹭蹭往上涨，把我给甩了！


    当我在网络上进入这个相关黑色恶魔杀手的论坛时，我一眼就看出这个人的原型肯定就是他！可恶……做坏人这么优秀，做好人也被那么多人追捧，我好嫉妒，我好讨厌他，所以当赤井秀一冲上来的时候，我一不做二不休，把刀拔了出来！


    但现在场面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赤井秀一捂着我的嘴把我拖进集装箱后面，然后一伙警察突然乌泱乌泱跑出来，把地上未曾谋面的伙伴们拖走！


    嘿！兄弟！我挣扎着，赤井秀一啧了一声，我更害怕了。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我还没交过女朋友啊！


    就这样。


    “我回来了。”


    我成为了赤井秀一的俘虏。


    *


    赤井秀一正用牙撕开硬得诡异的食品包装袋，旁边的小孩是刚刚一开门就等在里面的。好可怕，这是他儿子吗？长得不太像啊。组织成员E战战兢兢坐在垫子上，小孩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被赤井秀一一手按回头来。


    “他是坏人，别好奇。”


    你才坏人呢，你全家都坏人，你这邪恶的黑色恶魔杀手！


    组织成员E朝他龇牙，赤井秀一把热水壶端起来，往泡面杯里浇上热水，推到他面前。


    这是啥？我的牢饭？


    赤井秀一突然拿起手机发信息，他在给世良真纯发感谢短信，因为本来说好是他去接小孩的，现在却麻烦妹妹帮他送过来。放下手机后他开始拆第二份泡面，小孩又偷偷瞟陌生的E。热水用空后，三份泡面氤氲热气，让客厅像一个大蒸笼。


    赤井秀一和小孩双双拿起叉子搅和泡软的面饼，见俘虏不吃，男人看向他，奇怪地挑了挑眉。


    “怎么，要人喂你？”


    ……


    “我的手被你用绳子捆住了！”


    哦，忘记了。


    甩甩有些发僵的手腕，组织成员E往远处退去，看着两个完全不设防吸溜泡面的家伙，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诡异了！


    为什么这名FBI不把他交给警察？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家？为什么这么大胆地在小孩面前也让他行动自如？那就别怪他了，是你自己掉以轻心的，“呀啊——”


    他抄起旁边柜子上的新闹钟往他身上抡去。


    “砰。”赤井秀一把半截面条吸进嘴里，右手将人的脑袋按在桌上，吓了小孩一跳。


    “安分点。”他道。


    组织成员E被松开，悲伤又愤怒地从桌上爬起来，把闹钟放了回去。


    “我不想吃这个。”他委屈的要死。


    “？你还挑上了。”人家赤松优都没挑。


    “你这不是有厨房吗？为什么不做饭啊。”


    刚打了一通架很累啊，能在回家前拖着你去一趟便利店已经很辛苦了。


    “你不做我做…”


    控诉一番后，E站了起来，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拖着脚步跑到厨房去，打开了他家的冰箱。


    ……你好意思说我俩诡异吗？


    青椒！番茄！土豆！


    大火爆炒！颠勺！他伸手打开油烟机，在厨房大开杀戒如过无人之境！


    “诶，你认识他吗。”


    趁隙赤井秀一指了指干得热火朝天的组织成员E，问旁边的小孩。


    “不认识。”他摇摇头，看起来并没有撒谎。


    出锅！


    两盘菜滑入桌子中央，赤井秀一伸筷过去夹。


    “喂！这是我做的菜！”组织成员E立刻伸手把盘子护住。


    “这是我家，冰箱里的东西也是我的。”


    ……切，忘记了。


    诡异的三个人加菜开始吃第二轮，吃到快饱了，赤井秀一终于把筷子放下，开始办正事。男人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条展开，放在E面前。


    “能帮我们翻译一下后半段吗。”


    “唔，什么东西？”组织成员E吃得高兴，已经快忘记自己是个俘虏了，开开心心地接过纸条，含糊道，“你之前不是在组织里卧底吗？这你看不懂啊。”


    “时间太久了，有些东西忘了。”他脸不红心不跳，余光瞥过去，旁边的赤松优听到这些陌生古怪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啊，就是说，东京巳倆谷仓最近在被警察重点关注，不要过去。这没什么吧？像我们这种正在被到处抓捕的，共享些信息也很正常啊。”


    似乎听到某个词语，孩子的手指蜷缩一下，掩饰般把碗捧起来挡住面容。


    “你当初是怎么找到那个论坛的？”


    “你说黑魔祭坛？在网上冲浪找逃犯朋友的时候意外看见的，干嘛！作为正主要清剿你的粉丝据点嘛？”


    “你真觉得论坛里说的那个‘黑色恶魔杀手’是我？”赤井秀一看向他，后者执着筷子一愣。


    “……难道不是吗？”


    赤井秀一低下头，他反正觉得不是。好像有哪里怪怪的。


    论坛里明显有两派人，一派是被虚拟形象和传言吸引进来的普通人，另一派是混在里面交流的在逃成员，而显而易见，后者有相当一部分人认为这个“黑色恶魔杀手”的原型就是从前在组织里、后来叛逃出去用FBI探员身份回来清剿他们的“莱伊”。


    别管那个形象是不是真的来自他了，反正他再不干涉以后就真成了他了，他可不想当“里世界大明星”。


    “我记得……你是专攻网络技术的吧？”


    “你记得我？？？！！！！”组织成员E突然爆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上眼睛睁大凑过去，“你居然记得我？？？！！！”


    “我记得啊，我记性挺好的。”反应那么大干嘛。


    “我每天晚上都在怨恨你…你那么冷漠无情，就那样把我远远甩在身后头也不回…”


    等等……


    “结果你居然记得我？！那你记得当初在便利店吃了一份带白萝卜的关东煮吗？！”


    不是这有什么好记的？


    “呜哇哇哇哇我那天下班之后就想吃一份带萝卜的关东煮呜哇哇哇哇，那是最后一块了，是你把它抢走的。明明同一批进组织，第二天你居然还就这么走了，我们不是挚友吗？！再听到你的名字你已经获得代号“莱伊”，我一个技术宅每天独自帮人跑腿清理尸体很累啊，都是因为你我才吃尽了苦头，你现在却连孩子都有了，我恨死你了！！”


    他嚎啕大哭起来，完全不讲道理，赤松优抱着碗往后挪了挪，防止泪水喷射到他身上。此男一哭连赤井秀一都被镇住了，这啥啊？我俩说过话吗？


    发泄一通后，“所、所以呢，你现在叫我来干什么？”组织成员E揉着眼睛，抽抽噎噎地问。


    ……


    “我就是想请你帮忙查一下这孩子的母亲是谁。”


    ……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


    其实更该哭的，另有其人才对。


    赤井秀一是认得出那些暗号的。把组织成员E抓回来也不完全是看中他的技术，毕竟只是要他帮忙的话，把人一并交给诸伏景光然后拜托一声就好了。


    夜里，他的卧室门被轻轻叩响。


    他来到门前，将其打开。


    E的鼾声从客厅沙发传来，男孩小小的个子在月光之下拖出长长的影子，蔓延到客厅的地板上。


    “你来了？”


    一副如他所料的样子。


    赤井秀一今天去了学校，江天爱子那里的事情，他一定知道了。可他今天放学后并没有去向警视厅报案，检举赤松优是个“幽灵儿童”。刚才在饭桌上发生的一切，也统统没有避着他。


    男孩低着头，本来该想下一个谎言如何捏造，但盯着地面时，大脑仅余一片空白。


    “进来吧。”


    男孩挪动脚步，没穿袜子的脚掌贴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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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有点凉。


    赤井秀一关上门，防着接下去的谈话被外面的E听见。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也不知道该摆出严肃还是温柔的表情，只是想着自己作为“受骗的人”或许该表现得平淡点好。于是男人蹲下来平视他，让一半面孔浸于月光，另一半留在光的背面。


    “你从哪来？”


    他嗫嚅着嘴唇，赤井秀一改口，让他只需点头或摇头。


    “从东京巳倆谷仓？”


    “嗯......”他的声音很轻，有些想要逃避这样面对面的问询。


    “你的妈妈原本负责在那里工作？”


    男孩把嘴唇抿起来，不欲回答他。


    ……短暂的静默。赤井秀一缓慢地眨一下眼睛，将视线落在他脚尖前的地板上。


    “......在学校门口藏一整天，只在被送去和接回的时候出来，应该很难忍耐吧。但这正是你所擅长的。”


    他猜到了。张开嘴想要下意识反驳时，眼泪比言语先落地。


    水珠砸在月光上，击碎了两方影子之间挤出的小小安谧。他把手背盖在面上，像是被灼热的目光刺痛眼睛。


    其实作为“幽灵”在谷仓里藏了六年，在学校等的那会儿也算不了什么了，只是......稍微有点无聊而已。


    ……是怎么猜到的呢。从在论坛上看见关键词，搜索后发现管理片区的官员名字时。


    赤井秀一没有打断他的情绪，只是看着他，看一个萍水相逢的孩子聪明伶俐，却谎言成性。


    他将左手放在他头上，又滑落到面颊，“......江天姐完全不认识你，但一直与前夫保持着联系，她的前夫是一名日本政员，政府网络上明明白白写着，他的职能包括管理东京那边的谷仓，可他却那么迟钝，几天前才察觉到那里已经被逃犯们聚集起来占领。”


    “他察觉到的原因是......”


    他还没说完，孩子发出无法抑制的呜咽。


    “......别哭了。”但安慰却如此无力。


    他不该这么快戳穿吗？或许是吧，但长痛不如短痛，真相总要来的，没有一段关系可以用谎言来维系。


    因为他的母亲被控制，甚至...是已经被杀死了。误认为管理人员失格前去查探，又或者干脆是赤松优到处找人求救被关注，江天爱子的前夫才察觉到异常，急忙派人去控制。


    而这名不知为何一直被藏起来的孩子没有社会身份，只要存活着就是他的污点，在对善心与权能的衡量下，他最终把孩子放逐出去，让前妻把赤松优带到帝丹高中。


    因为帝丹的现任校长同样是为日本政府工作的人，即使孩子检举了什么，竹之内无法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便也有可能帮他一起隐瞒。


    “那么，谁教你撒谎的？”或者说，谁让赤松优盯着他走的。他只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即使心里已经有答案。


    “竹之内？”


    孩子用力地摇头。


    “......那就是【火柴盒】。”


    其实都一样。孩子这回重重地点头，他想起堆积的麦屑的味道、镰刀上铁锈的味道、在铁门外传来的人声、妈妈对着他流泪说抱歉的样貌，他膝盖一软，在田垄间绊倒，又被赤井秀一接住。这次，他闻到了一种陌生的、淡淡的烟草味道。像是草垛被点燃，又被大雨倾盆熄灭。


    他哭得太大声了，大声到门外的E从沙发上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赤井秀一鲜少这样紧紧地抱住一个孩子，他的肩膀上像在下雷雨，颤抖是木车的颠簸，震动是麦穗在抽长。


    竹之内，或者【火柴盒】……一个明明完全能够给这孩子更好的安排的一个人，为什么非要引导出这样的结果。


    让一个并不稳定的漂泊者接纳一个孩子，让一个孩子投奔于城市的钢盔中的麻烦人物。


    这是一种提醒？无奈之举？还是谋划与构陷？总之，这与当初他们说好的不一样，与他们在军校中立过的誓不一样。


    但孩子的手正紧紧抓着他，他是一个有能力保护他人的人，所以在这种时候，绝不能轻易把人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