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黑泥湾。


    民夫老三缩了缩脖子，看着眼前黑压压望不到头的人群，心里直打鼓。


    他这辈子见过最多的人，就是赶集，但跟眼前这阵仗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河岸上，近十万名像他一样被征来的民夫，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他们的脸上，没有以往服徭役时的麻木和绝望，反而充满了好奇和窃窃私语。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河面上那几头钢铁木头组成的“巨兽”。


    “三哥，你说那玩意儿真能挖泥？”旁边的同乡捅了捅他，压低声音问。


    老三撇撇嘴，吐了口唾沫：“看着吓人，谁知道呢？河底那泥，跟牛皮糖似的，不下去几百个兄弟用命去掏，能行？”


    他话虽这么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高台上那个如同神明般的身影——神武国公，江白。


    这位爷，到底要唱哪一出？


    江白一身锦袍，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身边是墨子柒和一众将领。他将下方所有的议论和怀疑尽收眼底，脸上却不见丝毫波澜。


    他不需要解释。


    事实，永远是最好的证明。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墨子柒，少女的眼中闪烁着紧张与期待。为了这些大家伙，她和格物院的工匠们，已经连续熬了十几个通宵。


    江白对她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然后深吸一口气，对着下方的传令官，沉声喝道：


    “开工！”


    “咚——咚——咚——！”


    三声巨大的战鼓擂响，号令传遍了整个工地。


    “驾！”


    霎时间，负责驱动挖泥船的士兵们，猛地挥动了手中的长鞭。


    “哞——！”


    上百头耕牛吃痛，发出一声声嘶吼，迈开四蹄，开始绕着巨大的绞盘，奋力转动起来！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巨响中，那巨大的**，在牛力的拖拽下，开始转动了！


    “动了！动了！”人群发出一阵骚动。


    张三瞪大了眼睛，只见那一个个脸盆大的铁斗，随着链条沉入浑浊的河水。他心里还在嘀咕，这能行吗？


    下一秒，他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沉入水底的铁斗，被从另一端缓缓拉起，当它们冲出水面时，每一个斗里，都装满了黑得发亮的河底淤泥！


    铁斗升到最高点，猛地一翻！


    “哗啦啦！”


    数千斤的淤泥，像一条黑色的蛟龙，从天而降，精准地砸进了旁边的运输船里，溅起巨大的泥浆！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老三旁边的老民夫，手里的干粮“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颤抖地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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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艘船，结结巴巴地喊：“老天爷……我……我算算……它这一斗，顶得上咱们二十个汉子，在冰水里泡半天啊！”


    “何止！你看它根本不停！只要牛还有力气，它就能一直挖！”


    “这哪是船啊！这是在河里吃饭的龙王爷啊！”


    民夫们彻底疯了，他们祖祖辈辈跟烂泥打交道，何曾见过如此神迹！


    而当他们看到一匹瘦马，轻松拉动一辆装满上万斤淤泥的“地龙车”，在木轨上跑得飞快时，所有人的世界观都崩塌了。


    “一……一匹马……拉万斤……”老三喃喃自语，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他忽然意识到，国公爷说的，都是真的。


    他们，真的不用再像牲口一样，用命去填这条河了！


    “噗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朝着高台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瞬间，如麦浪倒伏，黑压压的十万民夫，齐刷刷跪倒一片！


    他们没有说话，但那一张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那一双双饱含热泪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高台之上，江白负手而立，衣袂在河风中猎猎作响。


    他俯瞰着下方跪倒的万民，听着耳边传来的机械轰鸣与牛马嘶鸣，一种亲手开创历史的豪情，油然而生。


    一日千里，何须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