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处理人

作品:《地母

    玉侬看着孙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刚刚那一幕挣扎拉扯,以一种近乎荒诞的结尾完结了闹剧。


    玉侬看不懂他们到底进行了什么交易,从而躲避一触即发的冲突。


    茶摊恢复了一开始的宁静。


    来往的流民太多了,他们离开,又有新的一批人过来。


    玉侬推着车,这两天的脚逐渐开始发麻,有时候分不清到底是疼还是酸。


    离开这个地方的心情,盖过了关注身体不适。


    玉侬和呈文混入人群,尽量让自己不起眼。


    -


    孙铁愣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周老爷。


    他刚刚所说的话,绝对是让他成为了同行人的英雄。


    只是闹了一番,随从各个举着枪管子的周老爷,居然同意了不加粮的要求。


    大家听着消息,喜不自禁,至少能多点粮食,多吃几顿。


    逐渐在好消息里沉溺着,交头接耳,散布消息。


    要在枪管子下丢命的恐惧没了,胆子也不免大起来,乐呵呵地聊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孙铁复杂的神色。


    孙铁听完了周老爷说的事情,倒退了几步,看着周老爷一脸的笑,顿觉寒意从脚底升起,逐渐蔓延,让他四肢发麻,动弹不得。


    “老孙,你咋了。”


    站的离他最近的一个年轻男人看他样子,还以为开心过了头。


    “行了,乐开花儿了吧,咱们回去好好熬一锅热粥庆祝庆祝。”


    孙铁有苦难言,抬头望向周老爷,只见他伸手举起,遥遥敬他一盏。


    众人以为是孙铁的勇猛征服了周老爷,嬉笑着,举起刚刚扛过来的锄头农具。


    “老孙,咱们回吧。”


    说着众星拱月地将他围在人群里,往村子方向走。


    一行人路过,脚下扬起的尘土卷了一层厚厚的结界。


    一路上,他们对着孙铁问了许多问题。


    “老孙,最后周老爷跟你嘀咕了啥,你咋一路都不作声。”


    “真的给咱们免了对吧!”


    有人不确定地问起来,孙铁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


    看得其他人越来越迷茫,连连问他什么意思。


    孙铁站定,环顾一周,这一趟跟着他出来的有十来号人,都是村子里的精壮劳力,基本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都靠着地理那点东西活命。


    反复咀嚼,怎么也说不出周老爷安排的事儿。


    “兄弟们,你们说周老爷为啥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枪都指到咱胸口了,又放下来,还给咱减租免交粮。”


    “不是你的壮举征服了周老爷吗。”


    “可周扒皮是那么好说话的吗。”


    众人沉默,都叫周扒皮了,不按照一贯的作风扒下他们一层皮,反而大发善心给他们减租,细细一想,简直匪夷所思。


    “他不是发善心,只是觉得咱们有别的用处。”


    说着他把周老爷在他耳边说的话,如实复述给他们。


    随后指着茶棚的方向,艰涩地开口。


    “周老爷说那些全是逃难来的穷鬼,偷鸡摸狗不干好事,他嫌麻烦,叫我们给他处理。”


    “处理?”


    几个年轻人不解,那么多的流民要怎么处理,他们又不是各个举着枪管子的大兵,也不是蛮横凶残的土匪,一群庄稼汉怎么给周老爷处理问题。


    围着孙铁,七嘴八舌地问是怎么个处理法。


    “还能怎么处理,周老爷不是已经说了么!”


    大家神色各异,多有难言。


    “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土匪了么。”


    欺男霸女,将那么多的活人绑了,男的送去充军,女的换钱。


    “我们不做会怎么样。”


    孙铁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说着,“还能怎么办,租子照给,粮加量。”


    “那我们要怎么活,手里头不剩下点粮食,一大家子人吃什么。”


    “不做要饿死人,做了害死人。”


    差别不过自己死和他人死。


    “都到了这一步了,今年真的不能再收粮,我家拢共才租的两亩地,兄弟几个加上老人孩子却有八口人!再收,只能卖儿卖女换钱过日子。”


    每逢灾年欠收,粮食不够吃就吃草,草不够吃就吃树,有活物都能吃,如果都不够,那就该吃人了。


    孙铁倒是光棍汉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能硬抗着,其他人不行。


    “他爷的,做就做,做得好了咱们在里面捞上点油水,日子也不愁过得不好。”


    “可那是害人的勾当!”


    也有人坚持,却抵挡不过其他人的心气跑向歪路。


    “不就是送他们去充军,流民当兵不也是帮他们找个活路,不然在外头迟早也是个饿死!”


    “就是啊,军队还能领军饷,日子过得可比我们庄稼汉舒服多了。”


    “就是就是!”


    原本还有犹豫的大部分人也逐渐被说服,不过是去当兵,跟着打个仗,普通人想吃饱饭闷头去当兵的也不少。


    不过是帮他们一把罢了。


    “那咱们怎么开始干?”


    孙铁眼瞧着他们从抗拒怀疑,到现在坦然接受,甚至有些兴奋的样子,也分不清对错。


    似乎怎么想都有道理。


    “咱们也没惹谁,祖祖辈辈当牛做马,欠下一屁股永远还不清的债!今天咱们差点死在他枪口下!咱们的爹娘娃儿在家里饿得吃土!这些,谁管过。”


    “是这些流民能帮咱还债,还是你我的怜悯能当饭吃?!”


    “不过就是送去充军,咱们能免一年租金,明年的租子也能减,还不用再交粮,这日子马上就能好起来!”


    “可是可是....”


    仍旧有一个年轻人可是可是的犹豫,孙铁抓着他肩膀晃了晃,不断用语言蛊惑他。


    “现在无非就是两条路。一是咱们现在回去,当啥也没发生。然后等着秋后算账,周老爷连本带利算回来,把咱们往死里逼!到时候卖儿卖女未必填得满坑。二是干完这一票,咱们就能挺直腰杆回家,来年也能轻松很多,过年说不定能吃顿肚子撑撑的饭。”


    “千旺,你是要活路还是那些人?你就忍心让咱自家炕头上的老婆孩子继续受苦?”


    千旺有个刚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儿,自然没能扛得住太久。